陸沉對此就更不奇怪了。
剛剛躋身飛升境的白裳,若是贏了三千年前就已經(jīng)證道的呂喦,才是怪事。
純陽呂喦,不能說未來一定躋身天下十豪之列,陸沉對此不敢拍xiong脯保證什么。
可是退一步,呂喦成為候補之一,就沒有任何懸念了。
陸沉笑道:“金仙庵的開山祖師,當年是怎么回事,她犯了多大的錯,才會被你除名,淪為靈飛觀棄徒,她又為何心心念念想要恢復譜牒身份?給說道說道?!?/p>
曹溶老老實實給出真相,“當年她太著急想要躋身上五境了,走了條歪門邪道,偷偷閉關,結果道心失守,走火入魔,被弟子察覺到跡象,只得將她強行拽出幻境,出手再晚一步,她就會被天魔乘隙而入,鳩占鵲巢。其罪當死,將她驅逐下山,已算網(wǎng)開一面了。”
陸沉惋惜道:“記得當年你躋身仙人境,我曾走出祖師堂掛像,后來在山中散步時,見過她?!?/p>
浩然天下如靈飛觀、太平山這樣的道統(tǒng)法脈,道士躋身天君時,都可以請下白玉京三位掌教之一的祖師爺。
有一炷香光陰。
那會兒她還是個懵懂少女,尖尖的下巴,圓圓的眼睛。當少女瞧見陸沉頭頂?shù)牡拦?,非要追究他的僭越之罪?/p>
聰明一點,猜得出身份和緣由。稍微笨一點,恐怕也會隱忍不發(fā),找個機會與師門長輩通風報信。
復雜的世道里,人之天真,就是一把無鞘劍,只能將其懸掛在一堵名為童年或少年的墻壁上。
興許可以偶爾返回心鄉(xiāng)時,看它幾眼,卻不能一直隨身攜帶。
陸沉似笑非笑,“曹天君,不老實啊。”
曹溶神色尷尬,猜出師尊為何如此調(diào)侃自己,只得硬著頭皮說道:“賀師妹擔心被師尊責罰,所以請求弟子幫忙隱瞞。”
原來賀小涼在啟程之前,她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舍了一座洞天不要,再加上她的跌境作為代價,也要阻攔白裳的破境。
只因為白裳出關破境過快,才讓賀小涼這種堪稱不惜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虧本買賣,落了空。
陸沉也懶得計較這種事情,說道:“回頭你與湘君打聲招呼,恢復此人在靈飛觀那邊的譜牒身份?!?/p>
曹溶低頭拱手道:“遵法旨?!?/p>
陳平安離開潑墨峰之后,徑直返回原地,那邊有一處古跡。
仙家能履古人蹤。
先前循著一本地方縣志的文字記錄,果真被陳平安找到了一處自古就當?shù)赝撩褚暈橄扇司铀纳钌?,只是山中祠廟,早已荒廢,不復見歷史上那種門庭若市的香火。卻被陳平安在一條古舊磴道旁,尋見了幾棵在山海補志上的“霜松”,這種古松能夠凝聚月魄不散,月色下松針熠熠如雪。
陳平安看著那幾棵古松,考慮兩個難題,境界不夠,無法施展上五境神通的袖里乾坤,別說是方寸物,就是咫尺物都裝不下這些古樹,那么搬不搬,怎么搬?
若說肩扛松樹飛奔云海中,終究有點不像話了。
落魄山。
陳平安走出竹樓一樓,輕輕揉著手腕,夜色里眺望遠方,星垂平野闊,天與地合,仿佛只需策馬疾馳,便可至天盡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