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笑道:“會問這種問題的,一看就是個自己不喜歡喝酒的?!?/p>
陸沉從袖中摸出幾個咸鴨蛋,放在桌上,“是一個叫高郵的地方特產(chǎn),很有名的,瓦甓湖的鴨子,道在瓦甓的那個瓦甓。”
陳平安幾個都拿過鴨蛋,輕輕敲碎,沒有跟陸掌教客氣。
陸沉沒來由感嘆一句,“宗師遍地走,真人滿天飛,未來千年景象,你我不是走在山陰-道上,還能是什么呢?!?/p>
陳平安點頭附和道:“目不暇接?!?/p>
陸沉說道:“顧璨故地重游,如今就身在書簡湖?!?/p>
陳平安點點頭。
陸沉就像個消息靈通的耳報神,“在蠻荒天下那邊,只因為那個道號青秘的野修,兩撥人狹路相逢,一殺一救,各不相讓,只因為是在蠻荒,天干十人占盡了天時和地利,故而此次脫困,功勞最大的兩人,一個是躋身神到一層的曹慈,當(dāng)然是很沒有懸念的事了,再就是顧璨,從頭到尾的表現(xiàn),都讓人刮目相看,最后能夠勝出,歸功于顧璨,如果不是顧璨,這場架,還有得打,不會那么快分出勝負(fù),想來如今純青和許白他們幾個年紀(jì)輕輕的天之驕子,對同齡人顧璨,是又感激又忌憚,感情十分復(fù)雜?!?/p>
“至于顧璨是如何立下奇功一件的,靠一把如同雞肋、珍藏多年的老舊槐葉,‘趙’小天師,‘許’白,‘曹’慈幾個,有如神助,至于郁狷夫、純青幾個,雖說姓氏生僻,并未能夠直接受惠于槐葉,卻也算是跟著沾光了,因為顧璨藏得深,事出突然,如此一來,本來均勢的局面,就出現(xiàn)了偏移,便被曹慈找到機會,靠著武運傍身,遞出相當(dāng)于十一境的一拳,徹底打碎大陣。”
“顧璨還順便拐跑了蠻荒十天干之一的女修,她叫子午夢,道號‘春宵’?!?/p>
“嘿,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鄭先生拐跑了一整座金翠城,當(dāng)徒弟的,也喜歡有樣學(xué)樣?!?/p>
陳平安聽到這里,停下手中的筷子,微微皺眉,問道:“他去書簡湖做什么?”
陸沉笑道:“在書簡湖,既沒有去劉志茂的青峽島,也沒有去曾掖的五島派,只是先后見了師姐田湖君,黃鸝島仲肅,最后一個,是湖邊某座城內(nèi)的市井俗子,少年讀書不開竅,靠著腰腳氣力,給人當(dāng)輿夫,與那些慕名前往書簡湖游歷山水的達(dá)官顯貴、文人雅士們,每天賺點辛苦錢,顧璨念舊,找到這個曾經(jīng)當(dāng)鄰居時常閑聊的少年后,一合計,就借了一筆銀子給少年,準(zhǔn)備合伙開個鋪子,顧璨只出錢不出力,咦,如此說來,顧璨怎么也是個……二掌柜了?”
陳平安聽到這里,眼里有了些笑意。
陸沉一手持筷,一手抖了抖袖子,故作掐指算卦狀,“照理說脫困后,本該是喝慶功酒才對,顧璨卻翻臉不認(rèn)人,跑去跟曹慈打了一架,死纏爛打,顧璨越打越火氣大,曹慈不得已出拳稍重幾分,顧璨受傷不輕?!?/p>
陳平安說道:“胡來!”
陸沉點點頭,“是有點拎不清了,惹誰不好,偏要去惹曹慈?!?/p>
在陸掌教和師父聊閑天的時候,趙樹下只是默默吃著宵夜。
寧吉是第一次聽說顧璨,還有那個曹慈,便有些好奇,陸沉轉(zhuǎn)頭笑道:“這個曹慈,可了不得,跟你師父是宿敵,更是你師父武學(xué)道路上的苦手,如今曹慈跟你師父的那場青白之爭,還有個賭局,不知多少山上神仙都紛紛押注了,豪擲千金?!?/p>
陳平安笑道:“沒贏過曹慈一次,所有問拳都輸了。不過曹慈的人品,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我跟他都不算那種亦敵亦友的關(guān)系,沒什么敵對和仇怨,就只是朋友?!?/p>
寧吉點頭道:“先生是志在三不朽的讀書人,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又不是本職行當(dāng)?!?/p>
這次跟隨陸掌教古怪游歷一場,沒白走,少年學(xué)到了不少書上的說法。
少年的言下之意,若是陳先生一門心思學(xué)武練拳,就可以勝過曹慈。
陳平安笑著點頭,“也對?!?/p>
趙樹下啞然失笑。
哪怕再敬重自己的師父,趙樹下也不覺得師父專注于拳法,就一定能夠贏了那個曹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