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山門所立石碑,其中便有“授君不死方,可以煉精魄。陰陽烹五彩,水火煉三花?!?/p>
服丹飛升,上古歲月里,還有幾個有據(jù)可查的真實例子,上古以降,三千年多年以來,好像就再沒有人完成這樁壯舉。
所以關于這座傳聞有可能有一瓶仙丹的遺跡,玉圭宗那邊已經有所動作,視為了勢在必得的囊中物。
可能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聽說太平山黃庭也去了那邊……碰運氣。
至于崔東山和青萍劍宗那邊,反正暫時還沒給自己任何消息。
謝狗直截了當問道:“山主是對那處秘境的歸屬,有點想法?”
閑逛就算了,要說以次席身份,為自家山頭建功立業(yè),謝狗不介意跑一趟,反正是奉旨行事,百無禁忌嘛。
如果山主都覺得可以爭一爭,那就肯定可以爭。
山主做事,還是老道的。
陳平安笑著搖頭,“只是怕你在這邊悶,就讓你出去散散心而已。山上早就證明了,這類地界,得看緣法,不然就跟男女婚事差不多,強扭的瓜不甜,到頭來鬧得一地雞毛?!?/p>
謝狗故作驚駭狀,“山主點我呢?屬下可是有哪里做得不對的地方?”
陳平安無奈,這都跟誰學的。
謝狗雙手抱住后腦勺,疑惑道:“總想著把我支開,不會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要做吧?說句大實話,我可是心向山主的,不該看的絕對不看,不該說的絕對不說?!?/p>
陳平安解釋道:“只是想著你這樣的境界和道齡,什么沒看過,總這么跟著我瞎跑,肯定會感到枯燥乏味。”
謝狗說道:“不會啊,就這么漫無目的亂逛,蠻有意思的?!?/p>
咱與小陌的婚事,到底成與不成,能不能洞房花燭夜,說到底,還不是你山主一言決之。
給一座yin祠的山神老爺占據(jù)了,既不是精怪之屬占山為王,建廟吃起了人間香火,也不是楔子嶺白茅這樣的前朝英烈,而是一位淪為鬼物的野修,去年開始廣發(fā)英雄帖,邀請各路豪杰來此落腳,壯大聲勢。山神府對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一座尚未得到云巖國朝廷封正的yin祠。以至于荒廟里邊的女鬼與白面漢子,原本就是打算來此投奔,在這邊撈個女官、武將當當,端只鐵飯碗,好歹吃份皇糧。
就這么點地盤,夜中出行,喜歡擺出一副帝王行幸的巡游儀仗,長柄障扇,敲鑼打鼓,各種不知從哪里搜羅而來的幡幢旌旗夾雜其中,全是胡來的,沒有半點規(guī)矩禮制可言,反正就是圖個熱鬧。估計是看了幾本官家史書,將那大駕鹵簿記了個大概,學了個四不像。魚龍混雜的山神府,夜夜笙歌,大宴來賓,一派升平氣象。
這撥練氣士不過是偶然路過此地,至少不像是找茬的,或是專程來此打秋風的,那些負責巡視地界的山神府官差兵丁,見對方人多勢眾,不敢造次,擺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那尊山神老爺聽聞稟報,思量片刻,使了個避字訣,倒是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府邸正值與那座云巖國朝廷“討封”的緊要關頭,不宜節(jié)外生枝。實則他哪敢與那么一大撥山上神仙討要什么過境關牒,對方不打上山巔祠廟興師問罪,就算客氣了。
夜色正嬋娟,月明翡翠鈿。明月與佳人兩嬋娟,天上人間。
有位姿容氣態(tài)最佳的年輕女修,取出一卷象牙編織的玉色冰簟,攤開在地,席地而坐,幾位別家門派的男女修士,道齡相仿,來此閑聊,女子與她竊竊私語,男子便沒話找話,與她們聊些近期見聞,他們不會總是一直結伴游歷市井,多有聚散,相約某時在某地重新相聚。下山入世的修道之士,興許二八佳人的容貌,可能就是百歲高齡的歲數(shù)了,于紅塵滾滾中,不管是砥礪道心,還是籠絡結交朝中顯貴,都是常有的事,見多了人事風景,仿佛長生之外皆是過眼云煙,容易鐵石心腸,好像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像那位自家門派當掌律的漢子,當下便領著兩位晚輩弟子,作那呼吸吐納的煉氣課業(yè),只是他們心思都不在正業(yè)上邊,漢子也無可奈何。
修道之人,不太看得上凡俗眼中的美嬌娘、俏娥眉,道理其實很簡單,只因為眼力太好,些許瑕疵,落在練氣士眼中,就會絲毫遮掩不住,什么一白遮百丑,在練氣士這邊是不管用的,定睛一看,妍媸立判。再比如市井女子身上稍有異味,對于五感敏銳的練氣士而言,簡直就是臭氣熏天一般,所以一樁山上姻緣,結為道侶,比市井更講求一個“門當戶對”,男女容貌與身份、資質皆然。
陳平安默然站在山巔,望向相鄰山頭的那撥練氣士。
謝狗蹲在一旁,扯著貂帽玩。
陳平安突然問道:“謝狗,會不會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