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巖國疆域再小,仍然有一小撮本土煉氣士,渡口岸邊一處私宅書樓的頂樓廊道內(nèi),有一伙少年少女遠(yuǎn)眺那艘桐蔭渡船。
他們平日里無事可做,就是盯著整座魚鱗渡的動靜,不怕無事可做,就怕外鄉(xiāng)仙師跟本地人氏起糾紛,聽說禮部尚書每天都在提心吊膽,隔三岔五都要去寺廟燒香。所幸迄今為止,京畿地界還沒有鬧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爛攤子,就是皇帝老爺和一大幫皇親國戚,愈發(fā)憧憬某人來此做客,與他見上一面。
不過說來好玩,起先云巖國皇帝陛下,京城里邊來了個金丹地仙,就要親自設(shè)宴款待,之后是元嬰才行,金丹不夠看了,再往后就變成了上五境的玉璞,如今更是甚至聽說來個仙人,皇帝陛下好像都提不起興致,畢竟連那道號青秘的飛升境,都見過面了。
有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盤腿而坐,橫劍在膝,皺眉問道:“是他嗎?”
旁邊一個眉眼冷清的苗條少女,她翹首以望渡船放心,“不好說?!?/p>
之前他們得到一個來自朝廷刑部的機(jī)密消息,青萍劍宗的上宗宗主親臨桐葉洲,米大劍仙很快就建功,找到了那幾個濫殺無辜的蠻荒妖族余孽,風(fēng)波四起的大瀆開鑿一事,終于可以順利進(jìn)行下去了。如果沒有這條關(guān)鍵線索,他們幾個都不會將貂帽少女身邊的青衫男子,與那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年輕隱官聯(lián)系在一起。
少年是云巖國唯一一位本土劍修,修道心境難免有幾分自得,如今眼界一開,便覺壓力驟增,平日里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京城內(nèi)滿大街的奇人異士,曾經(jīng)認(rèn)為畢生追求所在的地仙算什么,這讓少年劍修近期仿佛是修煉閉口禪似的。
如果桐葉洲還是幾十年前的那座桐葉洲,以他的修道資質(zhì)和劍修身份,不出意外的話,本該去往某座宗字頭仙府深造了。
少年心情郁郁,低聲道:“那些修道有成的家伙,路過咱們云巖國,對他們這些人物來說,會不會就像路過一個螞蟻窩?”
以前的桐葉洲,消息閉塞,煉氣士往往眼高于頂,對外界根本不感興趣,如今天變,便由不得他們繼續(xù)關(guān)起門來自高自大。
少女聞言錯愕,將投向魚鱗渡渡船的視線收回,柔聲道:“種翠,那些個外鄉(xiāng)的宗門也好,用化名云游至此的陸地神仙也罷,面對這些高不可攀的龐然大物,我們敬而遠(yuǎn)之就是了。
名為種翠的少年喃喃說道:“請神容易送神難?!?/p>
因為他不太相信青萍劍宗是個開善堂的山上門派。世間真有這種修道人,如此在意身外世道的好壞?
怕就怕有朝一日,青萍劍宗在桐葉洲站穩(wěn)腳跟,大瀆沿岸諸國,悉數(shù)淪為那座仙府的傀儡角色。
有個武夫飛檐走壁,來到頂樓,順路買了一壇老字號鋪子的薏酒,身形翻過欄桿,中年武夫面容與那廊道少年有幾分相似。
少女掩嘴嬌笑,“種叔叔,又趕跑一艘犯禁游船啦,我都瞧見了,很英雄氣派?!?/p>
漢子大笑道:“彩丫頭,何止,我還與桐蔭船上兩位異士打了個照面,約了喝酒。”
一個靠墻打盹的高大少年趕忙問道:“不會是那個穿青衫的男人吧?他有沒有跟你自報身份?是不是姓陳?”
漢子吹牛皮不打草稿,一本正經(jīng)說道:“惺惺相惜,相約喝個酒而已,不必知道姓名。”
屋頂那邊,白衣少年躺在,翹起二郎腿,一旁馮雪濤倍感無言,跑這兒來喝西北風(fēng),聽幾個孩子發(fā)牢騷,到底有什么意思。
那少年惋惜道:“可惜了,如果真是那人,再攀上了關(guān)系,種叔叔你就發(fā)達(dá)了。”
漢子笑呵呵道:“年輕人不要總想著遇見了貴人,就可以飛黃騰達(dá)。”
一拍少年郎的額頭,漢子打趣一句,“臭小子,知不知道,在那些有錢有權(quán)有勢的‘貴人’眼中,你們這些生瓜蛋子的額頭上邊,都貼著價格呢。”
屋頂那邊,馮雪濤笑道:“這話說得有點嚼頭?!?/p>
腦袋枕在手背上的崔東山晃蕩著腿,“是個知情達(dá)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