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狗直勾勾盯著這廝,小米粒說了,書上那種有一兩甲子內(nèi)力的江湖宗師,武功絕頂,聽說可以用眼神sharen。
青同實則內(nèi)心苦悶,煩死了這個如今化名謝狗的貂帽少女,還不如遇到萬年之前的那位劍修白景來得爽利呢。
陳平安開口說道:“黃道友,鄧宗師,首先我得感謝你們放心將劍枰交給我傳授劍術(shù),那么我也請你們放心,以后傳道一事,于情于理,我自當(dāng)仔細萬分。劍枰如今是金丹境,以他的資質(zhì)和底子,甲子之內(nèi),打破瓶頸躋身元嬰不是難事。不出所料,他的真正難關(guān)所在,在元嬰境閉關(guān)嘗試破境之時,心魔有二,其中之一,當(dāng)是一座隨駕城和當(dāng)時的‘陳平安’,我自有手段未雨綢繆,助他不走捷徑就可過關(guān),但是前一關(guān)的心魔,解鈴還須系鈴人,需要鄧宗師與劍枰道別之前,來一場開誠布公的姐弟談心,切記,鄧宗師不要在意鄧劍枰的感受,不要一味想聽鄧劍枰的想法,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一說清楚當(dāng)年困頓局面當(dāng)中,鄧劍翹到底是如何想,為何那般作為的。需知鄧劍枰此結(jié)不解,就是劫。遇劫而逃,一逃再逃,道心大退,便是洪水決堤的境地,鄧劍枰這輩子的成就,便不只是止步于元嬰境,而是逆水行舟一退再退了,所以鄧宗師必須在這件事上,先行解決隱患,否則后邊我傳道越多,于鄧劍枰大道前程而言,越是錯多?!?/p>
鄧劍翹沉聲道:“我一定不負所托,這就去外邊跟劍枰談心……”
黃希欲言又止。
陳平安直截了當(dāng)說道:“鄧劍翹,你當(dāng)真想好了?認得自己么,就敢隨便跟別人說自己是誰?意義何在?”
鄧劍翹隨之愕然。黃希輕輕點頭,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陳平安繼續(xù)問道:“苦難臨頭,敢怒敢言,奮起一搏,當(dāng)殺便殺。到底是為自己,還是為親人?若道是兩者兼?zhèn)?,先后又如何、?cè)重又如何?鄧劍翹當(dāng)年舍了神仙不當(dāng),轉(zhuǎn)去學(xué)拳,身不由己,時至今日,這輩子到底是為誰而活、該為誰而活?從今往后,鄧劍枰又該對‘鄧劍枰’這個名字負什么責(zé),如何負責(zé)?”
鄧劍翹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黃希小心翼翼說道:“陳劍仙,問題有點多了,讓繡娘稍微緩一緩?”
陳平安只是看了他一眼。
黃希便啞口無言起來,好家伙,氣勢真足。
與那酒桌上話語投緣的陳平安,判若兩人。
陳平安沉默片刻,自問自答一句,“修道之士,意志消沉,心如死灰。死灰可以復(fù)燃嗎?撥開火盆余燼,暗藏明珠一朵?!?/p>
黃希暗贊一聲。
陳平安笑道:“鄧宗師,去把劍枰喊進來?!?/p>
鄧劍翹一直神色恍惚,魂不守舍,猛然間驚醒過來,站起身,與黃希一起出門。
青同率先離座起身,謝狗故意為之,放慢速度離開椅子,再不能與青同這家伙說話做事如出一轍了。
山中修道,何謂親傳?便是師徒之間秘傳心授,法不傳六耳。
鄧劍枰沒有落座,就是站著。
陳平安對此也沒有說什么,道:“劍枰,我可以允許你練劍破境緩慢,甚至可以接受自己的親傳弟子,于練劍一途時常起懈怠心,虛度光陰,空耗資質(zhì),沒有什么大出息,卻要從頭到尾,當(dāng)個問心無愧的好人。徒弟修道不濟,畢竟那是我這個作為傳道之人的師父,沒教好徒弟的緣故。這些都好商量,可以允許你在人生道路上,犯錯,認錯,改錯?!?/p>
“但是我絕對不允許鄧劍枰有朝一日,讓他那個對他本就毫無要求的姐姐,感到失望?!?/p>
“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但會親自清理門戶,還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后悔拜我陳平安為師?!?/p>
“聽到?jīng)]有?!”
鄧劍枰打了個激靈,沉聲道:“陳劍仙,每個字都記住了!”
陳平安面帶微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