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一笑置之,岔開話題,“在浩然天下這邊,你跟姓陳的小子關(guān)系好,既是同門,還是同鄉(xiāng),他有個優(yōu)點,就是念舊,我還是比較放心的?!?/p>
李槐補了一句,“嫩道人也不差的,我們關(guān)系老好了。”
老瞎子沒搭話,好像但凡他嘴上提一句嫩道人這個道號,就會忍不住想把那條飛升境拉過來,踩上幾腳。
他繼續(xù)說道:“五彩天下,寧姚那妮子,就像是我的自家晚輩。況且陳熙年輕那會兒,曾經(jīng)走過一趟十萬大山,我指點了幾句,是一些陳清都教不了的東西,勉強有幾分授業(yè)之恩,這份不大不小的人情,他當(dāng)然得還。所以你以后去五彩天下那邊游歷,可以找陳熙當(dāng)靠山,陪你一起出門看山水。”
李槐一下子就顯露出窩里橫的特色了,“那可是一位劍氣長城戰(zhàn)功赫赫的老劍仙,我可不敢開這個口,也沒那臉皮,保管見了面就犯怵?!?/p>
老瞎子好像早就料到會如此,點點頭,“所以我已經(jīng)跟陳熙,如今的飛升城陳緝,說明情況,他說沒問題,只要你到了五彩天下,就由他罩著你?!?/p>
李槐咳嗽一聲,壓低嗓音說道:“怎么說話呢,別整得咱們師徒倆像是混江湖幫派的?!?/p>
老瞎子淡然笑道:“人間世情,一個鳥樣,大差不差。老瞎子就沒那瞎講究了?!?/p>
李槐趕忙提醒道:“這話在這里,可不興說啊?!?/p>
老瞎子繼續(xù)說道:“治學(xué)歷練都需行腳萬里,論及山河壯麗,浩然蠻荒各有千秋。所以我還幫你約了一撥人,多看看這邊的風(fēng)景,你只管放心與他們一起游歷,領(lǐng)頭的道士,叫張風(fēng)海,是個勉強能看的新十四境。此外其中一人,與陳平安還是舊友,所以不用擔(dān)心被孤立,無話可聊。他們正在趕來這邊的路上了……”
李槐笑嘻嘻道:“老瞎子敢情你這這兒托孤呢,我也不是太子啊?!?/p>
無名氏很是無語。
他與之祠道友算是相識一萬年多年了,敢這么跟之祠說話的,的的確確,真心沒幾個。
老瞎子撓臉而笑,不愧是自己徒弟,說話就是聽著暖心順耳。
李槐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只得漸漸收斂了笑意,神色黯然,幾次欲言又止,終于仍是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看著對面的老人,李槐緩緩言語,好似在自言自語,自問自答,“師父,話是這么說,可總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沒法子嘛。師父,那你能不能給個保證,忙完了正事,去去就回?哪怕去了個不近的地兒,一時半會不回十萬大山,可總是要回來的,對吧?師父,你境界那么高,這點小事總能做到吧?”
老瞎子哪里會說些安慰人的話語,憋了半天,看著李槐好久,才緩緩說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p>
李槐怔怔無言。
山巔,離垢有些感傷,收起了書籍,雙手扶膝,喃喃自語。
“我輩學(xué)道人,心凈如琉璃,神清似太虛?!?/p>
“曾發(fā)狂放語,若無十萬歲,作甚世間人?!?/p>
大道有岸,道法無邊。以道殉身,以身殉道。一人獨往,慷慨而已。
遠(yuǎn)古崢嶸歲月,人間煉氣士欲想畢其功于一役。
無數(shù)道士幾乎是驟然間便云集在人間某地,不分族類,不分術(shù)法道脈,一心一意,皆是同道。
在他們即將登天之時,有一位青色法袍飄搖的俊美男子,披頭散發(fā),蹈虛而至,神氣萬分,瀟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