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有往來,誰都不敢硬扛,每一槍的軌跡,蘊藉無窮拳意余韻,光彩絢目,如一條條弧線肆意切割這方青天,縱橫交錯,道意經(jīng)久不散。
姜赦槍術專為戰(zhàn)陣沖斗而創(chuàng),大開大合,開了陣,直取上將首級。
反觀陳平安,便如那江湖游食者的武把式,招術精妙,名目繁多,卻輸了幾分用之如神的渾厚道意。
陳平安擰轉(zhuǎn)身形,頭也不轉(zhuǎn),驟然轉(zhuǎn)腕,勢大力沉,一槍向后迅猛戳出。
一槍戳中姜赦法相心口,正要將通個透心涼,再攪爛其心竅附近的周邊洞府,好與那三份武運來個里應外合。
卻被姜赦更早一槍戳中脖頸,將陳平安挑高在空中。
兩把仙劍同時刺中姜赦法相的雙手,另外兩把則從姜赦腳背處筆直釘入。
無視那些仙劍,姜赦微微仰頭幾分,冷笑道:“意義何在?”
撤掉法天象地的神通,陳平安左手持槍,右手抹了一把脖子,手心全是滾燙的金色血液。
姜赦不約而同收起法相,心口處鮮血淋漓,只是這點傷勢瞧著滲人,實則可以忽略不計。
陳平安手中木槍化作一陣灰塵隨風飄散,
姜赦緩緩收回長槍破陣,從太陽穴處拔出一根繡花針似的仿劍,雙指抵住劍尖劍柄,將其一點點壓碎。
所幸對陳平安而言,不過是一片混沌中再添一份大道資糧。
姜赦說道:“知道你還沒有出全力,還在故意以繁雜念頭拖累身形。若只是想要拖延時間,等待援手,我可以在這里等著,陪你聊幾句都無妨??扇绻胍赐纯炜齑蛞粓?,那就別藏掖了,不如各自掂量一下斤兩?!?/p>
陳平安搖頭說道:“不是故意有雜念,是當真收束不住。”
以一副粹然神性姿態(tài)現(xiàn)身的陳平安,到底如何難纏,大驪京城那撥地支修士,想必最有發(fā)言權。
師兄崔瀺精心挑選、朝廷不計代價給予天材地寶、安排明師指點,一洲資質(zhì)最好、修道最順遂的修道胚子,不過是跟趁機溜出牢籠的“陳平安”打了一場架,結果不少修士都有了心魔,就是明證。如果不是它當時忌憚禮圣,只憑陳平安“自己”,未必能夠?qū)⑵浣捣?/p>
姜赦笑了笑,“神魂一道,不如崔瀺多矣,就是個沒有天資的蹩腳學生,只能拿勤勉說事。如今這副尊容,倒是跟吾洲有幾分相似了?!?/p>
陳平安一挑眉頭。
姜赦點頭道:“怎么,擔心我與吾洲早有密謀,分贓了你?這種事,還真說不準的。”
陳平安笑道:“求之不得,來就是了?!?/p>
與其提心吊膽防賊千日,不如立竿見影殺賊一時。
大煉法寶,以量取勝,是為了夯實道基,要將仙人境的底子打得牢固異常,爭取有朝一日,能夠?qū)⑷松砬в鄠€洞府悉數(shù)開辟,好為證道飛升做準備,只等私下傳授丁道士的那門飛升法,得到驗證,確定了切實可行,說不得陳平安的破境,對外界而言,只在瞬間。
光靠自欺欺人的“遺忘”,封禁種種過往記憶,來打造牢籠,靠一堵堵文字長墻來作天塹、關隘,用以囚禁神性,終究是治水靠堵的下乘路數(shù)。所以每一件大煉的本命物,對于神性而言,都是一道道額外的枷鎖。在扶搖麓道場閉關,陳平安的設想,是等到自己躋身了飛升境,再來尋求根治之法。
到時候飛升境該做什么,目的明確,不過就是三件事,找出缺漏的本命瓷碎片,重新拼出那件完整的青瓷鎮(zhèn)紙。與自己的神性來一場清清爽爽的論道。屆時魂魄無礙,道心也無礙,就可以沒有后顧之憂,放心嘗試著找出一條大道,嘗試合道,成為十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