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鍔整個人宛如渡河的羊皮筏子,被刀子輕輕一戳便泄氣,癟了。少年再次被恐懼淹沒。
有女子輕聲道:“國師,地支一脈袁化境,宋續(xù),余瑜三人來了?!?/p>
陳平安說道:“不見余瑜,讓她原路返回?!?/p>
她便攔住那位出身馬糞余氏、家族輩分還不低的少女,放行其余兩位,讓他們走入后院。
先前也是她一劍削掉了劉文進的腦袋,拎去與那少年見上一面。
余瑜欲言又止,卻被有個大驪皇子身份的宋續(xù)用眼神示意,別犟,趕緊回。
陳平安與那少年說道:“韓鍔,我能接受你的蠢,所以我才抽空跟你聊到現(xiàn)在。但是心性壞,在根子上爛透了,我不至于生你的氣,跟一個死人,犯不著。但是我會后悔讓你跨過這道門檻,竟然一點意外都不給我,既然你讓我后悔,那么我就會在大驪既定國策、邊軍律令的規(guī)矩之內(nèi),讓邱國權(quán)貴吃疼多些,將那腐肉爛骨頭挖得更深一些?!?/p>
韓鍔又開始抖篩子,還真不是裝出來的。書上只教了怎么當(dāng)皇帝當(dāng)官之類的,不教這個啊。
上柱國袁氏子弟的元嬰境劍修,跟大驪皇子宋續(xù),在門口外邊,皆規(guī)規(guī)矩矩,尊稱一聲國師。
陳平安笑道:“自己挑椅子坐下聊,把你們兩個喊過來,是想讓你們走一趟邱國之外的邯州,配合刑部趙繇,盯著某些自己人。趙繇跟曹耕心就在二進院落的左邊廂房等著,接下來的具體事務(wù),你們幾個關(guān)起門來自己聊。再有,宋續(xù),你去提醒一下余瑜,讓她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p>
宋續(xù)跟袁化境都搬了椅子坐下,點點頭。
袁化境先前在拜劍臺那邊待過一段時日,受益匪淺,劍道裨益極多,他跟老聾兒和謝狗都打過照面,前者覺得他是一位勝在勤勉的可造之材,運氣再好些,這輩子有些機會躋身仙人,所以就跟袁化境多說了一些煉劍心得。
后者則是覺得這位“袁巨材”是做加法的行家里手,實在難以溝通,只是貂帽少女見他資質(zhì)差歸差,便問了他一句。
“氣若懸絲,為道日損,會也么?!?/p>
事先做了萬全準備的袁化境,選擇在拜劍臺一場閉關(guān),只是未能破境,離開拜劍臺,仍然沒有成為玉璞境劍修。袁化境也是有苦自知,不聊還好,跟他們一聊,只覺得自己的元嬰境瓶頸就更大更高了。
只因為謝狗那一句話,說得袁化境好似言下有悟,道心渾然一減,劍道驟然一空。
所以未能破境,雖然小有遺憾,但是袁化境冥冥之中,自有得意處。此心不足與外人道也。
陳平安問道:“那位邱國年輕太后,當(dāng)真不是一位心懷死志的大驪諜子?”
一旁還如同罰站蒙童的韓鍔如遭雷擊,腦子一團漿糊,當(dāng)場崩潰,身形踉蹌,少年伸手扶住椅把手,手背青筋暴起。
袁化境說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p>
言外之意,很簡單,國師對排兵布陣一事未必生疏,但是死士、諜子一事的內(nèi)幕陰私、行當(dāng)規(guī)矩,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理解、感觸未必深刻。
陳平安不以為意。
宋續(xù)搖頭說道:“我可以與國師肯定,她不是大驪安插在邱國的死士。”
陳平安點點頭,“那就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