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殿武攥緊手中那根裹有一段明黃云紋錦緞的北衙特制馬鞭,面無表情道:“磕?!?/p>
這位年輕校尉隨即扯了扯嘴角,補了一句,“磕了也不給進?!?/p>
那人怒道:“司徒殿武,你個小兔崽子,我跟你爹一起在鄆州剿匪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玩泥巴……”
年輕校尉殺氣騰騰,瞇眼道:“滾你媽的。逢年過節(jié),陪著我爹走門串戶,喊你一聲世伯,占了便宜差不多點就得了,你擱這兒跟誰攀親戚呢?!”
老鶯湖大門外,一時間鴉雀無聲。
司徒殿武不擔心這位“世伯”的秋后算賬,年輕校尉只是既期待又憂心忡忡,遙遙看了眼皇城國師府那邊。
你個剛剛當上了大驪國師的人,可千萬別當縮頭烏龜,跟這些文官似的喜歡搗漿糊??!
北衙將卒,除了極少數(shù)文官,幾乎都是大驪邊軍出身,像他司徒殿武自己,就是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還有更多沒能走出來的。
附近有一騎,年齡稍長司徒殿武幾歲,叫秦驃。是一名給司徒殿武擔任副手的同秩校尉,秦驃就是從大瀆以南的地方來的,來了就沒走的那種,不但他自己沒走,甚至還將家眷都一起帶到了大驪京城,在這邊安家了。這家伙可是是洪統(tǒng)領身邊的大紅人,跟在外邊偷摸相認的私生子差不多了。就連秦驃的媳婦,都是洪霽一位沙場好友、過命兄弟的家中晚輩,洪霽親自當?shù)臓烤€月老,之后秦驃購置宅子,當證婚人,都給包辦了……仗打完了,我們都是大驪王朝人氏了。
秦驃一直沒有說話,跟司徒殿武一比,好像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北衙陪襯。
我們認大驪邊軍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澤,也認你們治國有方、能夠抵御妖族的大驪宋氏,
但是這些年來,你們大驪官場自己都有本土和外地的說法,那也就別奇怪我們?yōu)楹螘坏貌槐F。北衙內(nèi)部還好,都是生死兄弟,別的衙門呢,地方上的諸州郡府呢?
秦驃這些年也認識了些北衙外邊比較投緣的朋友,他們幾乎都會問個共同的問題,你為何不留在家鄉(xiāng)那邊,這會兒估計別說官升好多級,肯定都可以每天朝會見著坐龍椅的皇帝了,類似咱么這兒的小朝會,有你秦驃的一把椅子。
秦驃每次總說既然他媳婦是這邊的人,就怕她去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會吃不慣住不慣待不慣,沒法子的事情嘛。
真正的原因,是秦驃喜歡大驪王朝骨子里的那股子勁,就像最烈的好酒!
帶兵的武將,不賣自家的崽兒,將軍不捅沙場的刀,文官不會在朝堂、衙署用筆刀捅武將的后背。
我秦驃若是哪天在沙場戰(zhàn)死了,那就是我?guī)П蛘痰谋臼虏粷?,我不會問那些亂七八糟的“為什么”,不擔心身后的朝廷,忘記我和我的兵,不擔心我的長輩無人養(yǎng)老,不擔心我的子女,會沒了爹之后,反而被人瞧不起。
我秦驃喜歡這樣的大驪王朝!
但是就在去年的年底,他試探性詢問媳婦一句,要不要去他家鄉(xiāng)那邊看看,就只是去那邊游覽山川。媳婦呆了很久,說好的。
司徒殿武瞬間眼眶通紅。
沙場殺敵也好,京師巡城也罷,都是我們該做的!但是你們,總得講點為人的道理,不要只顧著當官,當大官!
就在陳平安即將掐斷殷績脖子的那一刻。
一位背劍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墻頭,“國師。陛下說了,可殺?!?/p>
劍修宋續(xù),地支一脈修士的領頭人,大驪王朝皇帝陛下的二子。
他還有十一位同道和同僚,其中唯獨周海鏡是九境武夫,大驪王朝四大武評宗師之一,雖是暫時墊底,但她還年輕。等她做掉魚虹那個老匹夫,他娘的好像還是墊底。
宋集薪幽幽嘆息一聲,好,皇帝陛下,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