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都不講理。
金丹境劍修馬致,起先并未如何驚奇,但是長久觀看少年打拳之后,終于看出了端倪。
老人搖頭苦笑,只覺得見鬼了。
一位純粹武夫的魂魄膽,都已有雛形,只待打熬而已。這意味著從第四境到躋身第六境,會很快,堪稱暢通無阻,如果一味追求武道攀登的速度,完全可以嚇破旁人膽。
若非事先得知少年只是剛剛躋身第四境,老人其實不會如此震驚,可明明鄭先生言之鑿鑿,少年就只是四境而已。
天底下哪有如此蠻橫霸道的第四境?
這位范家清客發(fā)現(xiàn)自己氣府之中的本命飛劍,蠢蠢欲動。
老人竟有了一絲向少年出劍切磋的念頭。
練氣士第九境的金丹劍修,對一位第四境的純粹武夫認真出劍?
老人滿心悵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過老劍修很快就釋然,天大地大,自己這只躲在老龍城的井底之蛙,又看得到九洲多少天才?
眼前背劍練拳的少年,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老人突發(fā)奇想,笑問道:“陳平安,你該不會是想成為天底下最強的四境武夫吧?”
陳平安剛好一次六步走樁走完,返身出拳不停,開口答道:“必須是。”
老人只當這位能夠動用關(guān)系、勞駕自己試劍的少年郎,出身寶瓶洲最頂尖的豪閥仙門,心高氣遠,又是少年心性,故而并不覺得太過突兀,這種朝氣勃勃的年少輕狂,不討厭。
老人并不知道。
眼前少年所練之拳,就這么一個粗淺的拳樁,已經(jīng)打了數(shù)十萬遍。
————
黃昏中,先前被巨大島嶼遮掩的桂花島渡船,緩緩起航,若是有人在老龍城城頭,登高望遠,就能夠看到這艘渡船的龐大身影。
當然,如果就在孤懸海外的這座島嶼上,會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孫氏家主孫嘉樹。
這次離開老龍城,孫嘉樹沒有讓家族供奉跟隨,因為他身邊多了一位風雷園年輕劍修,劉灞橋。
風塵仆仆趕來老龍城的劉灞橋,此時蹲在島嶼觀景亭的欄桿上,遠望桂花島,略顯疲憊蕭索,疲憊是因為一路御劍南下,難免心神交瘁,臉上的落寞,則是百感交集,好似一股郁氣從肚子里爬到了嗓子眼,想要一口吐出,卻又怕傷到了朋友。
孫嘉樹輕聲道:“為何不去桂花島解釋一下?”
劉灞橋哪怕是天資卓絕的劍修,這一路火急火燎地離開風雷園,御劍如此之遠,仍是嘴唇干裂,伸手抹了抹,搖頭道:“我哪有那臉皮去見陳平安?!?/p>
孫嘉樹斜靠著亭柱,坐在劉灞橋旁邊,苦笑道:“這次是我對不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