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說道:“那你就把我當(dāng)做一位金丹修士看待,嗯,還算湊合的金丹地仙?!?/p>
黃師思量片刻,說道:“先撤出這座山頭,我們爭取不被合力圍殺,如何?這自然是最壞的局面,不過當(dāng)下你我處境,想得壞一些,沒有錯。”
陳平安問道:“為何不學(xué)那孫道長,直接交出寶物?”
黃師譏笑道:“怎的,要賭那些譜牒仙師個個生了一副菩薩心腸?還是希冀著山澤野修們,轉(zhuǎn)了心性,要舍生忘死當(dāng)好人?”
陳平安揉了揉下巴,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與黃師精誠合作,共渡難關(guān)。
黃師催促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兩個再耗下去,可就要多出一份兇險了?!?/p>
陳平安說道:“還是算了吧,怕你再偷偷給我上一拳,我這把老骨頭,經(jīng)不起折騰。”
黃師搖搖頭,“你肯定比我先死?!?/p>
說完之后,黃師后退數(shù)步,身形消失在拐角處。
陳平安這才重新貼上一張馱碑符,尋了一處僻靜地方,穿上一件尋常青衫,三件法袍加上一件尋常青衫,略顯臃腫,只不過入冬時分,山中更寒,穿得厚實一些,也算合理。陳平安將臉上那張老人面皮更換為少年面容,又以朱斂的猿猴拳架形意,身形一垮,微微彎腰,個子便又矮了些許,又將身上兩只斜挎包裹摘下,埋在地底,至于背后那把劍仙,與養(yǎng)劍葫一并摘下放入方寸物當(dāng)中。
到了這一刻,陳平安除了恨劍山的仿劍,將來必須購買兩把之外,便又想要多購置一件方寸物了。
接下來陳平安打算沿著山腳河水,繞回前山,然后尋一個機會,去山腳白玉拱橋那邊看看,不用著急趕路。
木秀出于林,與秀木歸林中。
是兩個道理。
陳平安既然曾經(jīng)在書簡湖就能夠與顧璨說這個道理,那么陳平安自己,自然只會更加得心應(yīng)手。
選擇與孫道人一起結(jié)伴游歷,或是接下來所作所為,都是在這個道理上出力氣,下功夫。
崔東山曾經(jīng)說過一番很有嚼頭的言語。
一線兩端的道理,都捋順掰碎了想明白了,好似雙方打完架之后,最終落在了中間,那才是一點“真知”。
不然道理就不是道理,一拿到肚子之外的人世間,就全是狗屁,嗚呼哀哉。
當(dāng)年大隋那趟兩人結(jié)伴的游歷途中,其實崔東山說了很多這樣的無心之語玩笑話,只不過可能是崔東山言語之時,太過玩世不恭,吊兒郎當(dāng),陳平安就沒怎么聽得進去。
事后想起。
原來是學(xué)生在教先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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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高大老者沿著那座小天地的邊境線,緩緩散步。
一次次被劍氣攪爛縹緲身形,一次次重新聚攏,一個不累,一個無所謂。
老者當(dāng)然知道自己此局所設(shè),妙在何處。
每一份興許連那些小家伙自己都捉摸不定的人心,在說死則死的緊要關(guān)頭,以及有望獲得仙人傳承的大機緣之下,大禍大福,兩兩相依,那么人人的言行舉止,都會延伸出一種種意外和那可能性,合縱連橫,相互算計,敵友難分,隱忍蟄伏,奮起sharen,抱頭鼠竄,惻隱之心,豪杰性情……
光是先找到誰,先殺誰,怎么殺,就都是一碟一碟滋味無窮的佐酒小菜。
如果不是這座小天地的規(guī)矩殘余太多,其中一條,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雷池,興許他早就煉化了整座山水,而不是一次次逼近那處青山綠水,一直束手束腳,一旦被他真正坐鎮(zhèn)小天地,估摸著也該修出一個天圓地方的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