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趕緊說道:“當(dāng)然是要那些買酒之人,飲我酒者,不是劍仙勝似劍仙,是了劍仙更勝劍仙。小鋪子,粗陋酒桌板凳,偏偏無拘束,小小酒杯大天地。所以疊嶂說掙了錢,就要更換酒桌椅凳,學(xué)那大酒樓折騰得嶄新鮮亮,這就萬萬不成。晏胖子提議他用私房錢入伙,拿出記在他名下一座生意不濟的大綢緞鋪子,也給我直接拒絕了,一來會壞了風(fēng)水,白白折損了如今酒鋪的獨有風(fēng)采,再者,咱們這座城池不算小了,數(shù)萬人,算他半數(shù)的女子,會賣不出綾羅綢緞?所以我打算與晏胖子說道說道,別繼續(xù)添錢入伙我們店鋪,我們出錢入伙他的綢緞鋪子。在這里,真正愿意掏錢的,除了喜歡飲酒的劍修,就是最喜歡為悅己者容的女子了。綢緞鋪子的新楹聯(lián),我都打好腹稿了……”
寧姚緩緩道:“阿良說過,男子練劍,可以僅憑天賦,就成為劍仙,可想要成為他這樣善解人意的好男人,不受過女子言語如飛劍戳心的情傷,不挨過女子遠去不回頭的情苦,不喝過千百斤的魂牽夢縈酒,萬萬別想?!?/p>
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qū)幰?,眨了眨眼睛,“說的對啊,過去十年,心心念念人,隔在遠遠鄉(xiāng),仙人飛劍也難及,唯有練拳飲酒解憂?!?/p>
下一刻,陳平安驀然驚慌失措起來。
寧姚的臉色,有些沒有任何掩飾的黯然。
那一雙眼眸,欲語還休。她不善言辭,便從來不說。因為她從來不知如何說情話。
以前那個練拳一百萬才走到倒懸山的草鞋少年,也如他一般言辭笨拙,所以她不會覺得有什么,好像就該那樣,你不言我不語,便知道了。
陳平安伸出一根大拇指,輕輕抹過寧姚的眉毛,輕聲道:“不要不開心,要愁眉舒展?!?/p>
寧姚說道:“我就是不開心?!?/p>
陳平安一個彎腰,抱起寧姚開始奔跑。
寧姚不知所措。
陳平安抱著她,一路跑到了疊嶂酒鋪那邊,酒桌上和蹲在一旁的大大小小劍修幾十人,一個個目瞪口呆。
其中還有不少妙齡女子,多是慕名而來的大家閨女。見此場景,也沒什么,反而一個個眼神熠熠生輝,更有膽大的女子,豪飲一口酒水,吹口哨那叫一個嫻熟。
陳平安將寧姚放下,大手一揮,“還沒結(jié)賬的酒水,一律打九折!”
然后陳平安又補充道:“二掌柜說話未必管用,以疊嶂大掌柜的意思作準(zhǔn)。”
酒客們齊刷刷望向疊嶂,疊嶂笑著點頭,“那就九折。”
頓時響起喝彩聲。
他娘的能夠從這個二掌柜這邊省下點酒水錢,真是不容易。
陳平安拎了根小板凳,又要去街巷拐角處那邊當(dāng)說書先生了,望向?qū)幰?,寧姚點點頭。
疊嶂來到寧姚身邊,輕聲問道:“今兒怎么了?陳平安以前也不這樣啊。我看他這架勢,再過幾天,就要去街上敲鑼打鼓了?!?/p>
寧姚斜瞥了眼遠處一桌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笑了笑,沒說話。
疊嶂忍住笑,在寧姚這邊,她偷偷提過一嘴,鋪子這邊如今經(jīng)常會有女子來喝酒,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是奔著那個聲名在外的二掌柜來的。有兩個沒羞沒臊的,不但買了酒,還在酒鋪墻壁的無事牌那邊,刻了名字,寫了話語在背后,疊嶂如果不是鋪子掌柜,都要忍不住將無事牌摘下,寧姚先前那次,去翻開了那兩塊無事牌,看過一眼,便又默默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