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兒前輩都這么說了,少年這還怎么隨便?
陳平安問了些幽郁的事情,少年有問必答,家住何方,傳道人是誰,本命飛劍如何,先前大戰(zhàn)沒能殺妖,只是在城頭上,幫著衣坊劍坊做點(diǎn)小事,都沒什么好藏掖的,反正對方是隱官大人,幽郁沒想著遮掩。何況這位傳奇色彩的外鄉(xiāng)隱官,故事實(shí)在太多,越是年紀(jì)小的,越喜歡相互念叨,幽郁有個朋友,朋友又有個青梅竹馬的心愛姑娘,她便總喜歡問那朋友,我要是在那浩然天下,你會歷經(jīng)千辛萬苦,去找我嗎?那個朋友第一次被問,便回了句你也不在浩然天下啊,結(jié)果她好幾天沒理他。后來朋友學(xué)聰明了,只是每次答案,總不能讓她滿意,最后朋友私底下與幽郁埋怨不已,我又不是那隱官,怎么比嘛。
聊得多了,幽郁就發(fā)現(xiàn)隱官大人其實(shí)挺平易近人的,雙方言語的時候,無論是誰在說話,年輕隱官都很認(rèn)真,從不會視線游曳,不會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霜降覺得自己略顯多余了,就默默起身,坐到了隱官老祖另外一側(cè)。
沒了白發(fā)童子坐中間,幽郁愈發(fā)輕松,就將朋友的糗事與年輕隱官一并說了。
陳平安忍不住笑了起來,“幽郁,你下次見了你朋友,可以讓他告訴心愛姑娘,他只需要說一句話,別分開在兩座天下啊,哪里舍得嘛,只是想一想,也要傷心的,可萬一真要分開了,就讓她等他,一定要等他。”
幽郁輕聲問道:“能成?”
陳平安雙手籠袖,滿臉笑意,輕輕點(diǎn)頭。
幽郁使勁點(diǎn)頭,覺得可行。
霜降身體前傾,不斷雙指亂戳,示意少年趕緊滾蛋,不要耽誤隱官老祖修行。
結(jié)果被陳平安頭也不轉(zhuǎn),一拳打在面門上。
少年憋著笑,起身告辭離去。
陳平安站起身,與少年道別。
陳平安走下臺階,重返牢獄底下,霜降又開始走在前邊,一路念叨著“隱官老祖小心臺階”。
陳平安問道:“你覺得是在這里躋身洞府境,還是去了外邊,再破境不遲?”
霜降說道:“此事還真就隨意了?!?/p>
陳平安的長生橋已經(jīng)重建妥當(dāng),躋身中五境,隨時隨地。
如果說陳平安身為純粹武夫,錘煉在身武運(yùn),是開山之舉,那么跨過一道修行大門檻,躋身洞府境,就是開府。
是在牢獄天地成為一位中五境神仙,還是離開牢獄,皆可。
一個洞府境的開府,遠(yuǎn)遠(yuǎn)沒法子跟躋身遠(yuǎn)游境相提并論,尤其是在劍氣長城,估摸著就像是往湖水里砸下一顆小石子,無人在意。
可如果陳平安不曾成為劍修,根本不敢擅自開府躋身洞府境,理由很簡單,劍氣長城,劍氣太重!
對于劍修之外的練氣士,大道壓制,無處不在,只會讓練氣士倍感不堪重負(fù)。
所以不是劍修的外鄉(xiāng)下五境練氣士,登城游歷鬧出來的笑話,數(shù)不勝數(shù),一著不慎,還有那性命之憂。
需要身邊扈從、供奉時刻護(hù)道,在本土劍修眼中,都是些沒斷奶的小崽子。
所以浩然天下對劍氣長城的觀感不佳,也絕非純粹是浩然天下練氣士的一方偏見使然。
那撥仙家豪閥出身的天之驕子,越是年輕的,在家鄉(xiāng)越是習(xí)慣了身邊的吹捧,結(jié)果一到劍氣長城,不說什么言語沖突,光是劍仙劍修的那些或冷漠或鄙夷的眼神,就夠他們吃上一壺的了,肯定要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