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三人早已商議妥當(dāng),今天每一處戰(zhàn)場,都確保有至少師兄弟兩人,負(fù)責(zé)合力打殺俞真意,另外一人遙遙壓陣,絕不讓那俞真意有各個擊破的機(jī)會。
此后一場場惡戰(zhàn),哪怕沒有了玉璞境,再險象環(huán)生,俞真意還是岌岌可危,卻始終以層出不窮的修士術(shù)法,以匪夷所思的破局之道,硬生生為自己一次次贏得一線生機(jī)。俞真意純粹以遠(yuǎn)游境武夫,外加一把佩劍和一頂?shù)拦?,成功逃脫包圍圈十?dāng)?shù)次。遠(yuǎn)逃,被追殺,隱匿氣機(jī),藏身于芙蓉山僻靜山水中,再被桓蔭找到蛛絲馬跡,配合黃尚以開山渡水之術(shù)強(qiáng)行破開障眼法,再逃,且戰(zhàn)且退,俞真意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倒是那陶斜陽打得兇性畢露,酣暢淋漓,找到機(jī)會,不惜與俞真意互換一刀一劍。
芙蓉山入夜后有了那場風(fēng)雪。
俞真意鏖戰(zhàn)已久,無論是靈氣,體魄還是心神,皆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只得祭出壓箱底手段,使得陶斜陽三人毫無征兆地置身于一座荷花塘小天地。
一身血跡的俞真意御劍搖晃,整個人摔落在崖巔,差點直接暈厥在積雪中,道冠歪斜,小天地再無支撐,自行打開禁制,身后是三個追殺至此的陸臺嫡傳弟子,或武夫“覆地”遠(yuǎn)游,或修士御風(fēng)。
陸臺瞇起一雙桃花眸子,揮了揮麈尾,示意桓蔭三人不用對俞真意不依不饒,就此收手作罷。
陸臺瞥了眼喪家犬一般的俞老神仙,轉(zhuǎn)頭對三位弟子笑道:“不錯不錯,理當(dāng)有賞。各回各家等著去?!?/p>
三人恭敬還禮,各自離開芙蓉山。
一襲雪白長袍的陸臺,斜臥在那張被他命名為白玉京的白玉榻,支頤見千里。
俞真意對于今天這場無妄之災(zāi),好像沒有任何怨言,貌若童子的老神仙,只是神色平靜,坐起身后,先橫劍在膝,再扶正道冠,開始呼吸吐納,休養(yǎng)療傷。
陸臺突然一個忍俊不禁,看著那個坐忘形骸的俞真意,“此中有真意,俞辨已忘言。原來是呆若木雞?!?/p>
陸沉緩緩登山而行,手持一根隨手打造的青竹行山杖,來到山巔后,笑道:“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看似贊譽,實則貶低。
陸臺心情一下子變得無比糟糕,自己一直想要見一見老祖陸沉,結(jié)果如何?自己早已見到,對面不相識。
至于眼前的書生鄭緩,亦是陸沉大道顯化其中之一。
陸臺問道:“五夢七心相,其中青冥天下有那位道教白骨真人,很好猜。那么鹓鶵呢?又是哪個?被你帶來了青冥天下,還是一直留在了浩然天下?就在那個我曾經(jīng)走過的桐葉洲?”
鹓鶵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古圣賢為此注釋:此物亦鳳屬。
而桐葉洲,按照常理,當(dāng)然是最適合陸沉安置這份大道分身的最佳道場。
醴。昔年陳平安,身穿法袍金醴。
而那件金醴,陳平安得自蛟龍溝,那條元嬰蛟龍又得自海上一座仙家洞窟,傳聞是龍虎山一位天師府黃紫貴人的遺物。
一位天師府仙人,為何會與家族決裂,最終兵解在海上?至死都不愿返回龍虎山?
煩不煩人?一旦深思這些脈絡(luò),陸臺就會煩心至極。未必真是陸沉的伏線千里,可是誰不怕那萬一?以前是陳平安怕,陸臺半點不怕,等到陸臺見到了陸沉,就由不得自己,變得開始怕了。
“青袍美少年,黃綬小神仙。桃花色似馬,榆莢小于錢。你瞧瞧你聽聽,扶乩宗喊天街的榆錢,小神仙送那少年赴官,這不就當(dāng)那劍氣長城的隱官了?”
陸沉答非所問,自說自話,隨便揮動手中青竹杖,攪亂四周風(fēng)雪,“少年劍氣近,豪俠萬人敵。怒目時一呼,萬騎皆辟易?!?/p>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早年在家鄉(xiāng)浩然天下,陸沉讓那不記名弟子的舟子幫忙撐船,兩人一同泛舟出海遠(yuǎn)游,陸沉當(dāng)然登岸游歷過那座觀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