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甲申帳領袖,少年木屐,后來的周密關門弟子,周清高。他此刻就站在斐然身邊。
周清高笑著對那位年輕隱官抱拳致禮。
可惜隱官大人就沒搭理他。
其實上一次見面也是這樣的光景,在兩截劍氣長城崖畔,周清高誠心誠意想要邀請陳平安復盤棋局,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周清高對此無所謂,證道長生的修行之路,大道漫長,歲月悠悠,總歸是有機會重逢的。
文廟這邊,眾人所站位置,與先前有些變化。
儒家圣賢居中,然后依次排開。
釋道兩教高人和兵家老祖,年輕人許白,站在左端。諸子百家老祖師們,一同站在最右邊。
五位劍氣長城的劍修,雖說就站在一位儒家書院山長的身邊,可到底不算什么最中間位置了。
所以一位劍仙妖族修士,與那齊廷濟嗤笑道:“齊老劍仙,論功行賞過后,看來地位不高啊,都不如劍氣長城了,越混越回去怎么行,干脆來咱們這邊得了,板上釘釘的王座之一。哪里需要寄人籬下,給人當條走狗?!”
又有一位仙人境大妖哈哈大笑道:“呦,這不是咱們的隱官大人嘛,總算換行頭啦,都快認不出了。怎么回了家鄉(xiāng),連看門狗都當不成了?站這么偏的地方,害得老子都快要把脖子轉斷了,差點就要讓隱官大人再立一功。”
還有個煽風點火的仙人境妖族,“陳平安,就沒在文廟掙個陪祀圣賢身份?反正亞圣一脈都不濟事,廢物一籮筐,加一塊兒都不如你一個。要是來咱們這邊,你不坐王座誰坐?隱官大人的劍術是一絕,罵人本事更是登峰造極,在城頭那邊待過的托月山百劍仙,都是領教過的,哪個不佩服?隱官大人登上王座的時候,我都愿意趴地上當那墊腳臺階!”
一位眉發(fā)雪白的年邁飛升境大妖,身形佝僂,是那甲子帳大妖官巷,望向那個久聞大名的年輕人,笑瞇瞇道:“隱官大人,有無興趣去我家做客啊,有個我最喜歡的家中晚輩,模樣不差的,她對你仰慕得很啊。你們雙方應該打過照面,她曾經與好友駕車趕赴劍氣長城,專程去見你一面,還說你們一見投緣,隱官大人都送了一件定情信物給她。她可是說了,愿意做小,不與寧姚爭大婦位置。”
陳平安始終置若罔聞,只是雙手籠袖,開始閉目養(yǎng)神。
阿良一臉向往神色,躍躍欲試,如果不是在文廟,估摸著就要嚷嚷一句“有本事沖我來”了。
結果立即有妖族放聲大笑道:“狗日的阿良,快喊爺爺,王八馱碑好幾年,滋味如何?”
阿良微微一笑,學李槐那小王八蛋,抬起手掌在脖子那邊,輕輕抖了兩下。以眼神示意,下次游歷蠻荒天下,就找你敘舊了。
不曾想那妖族立即喊道:“阿良爺爺,你是我爺爺,我家就在托月山!”
阿良扯了扯儒衫領口,有點郁悶。
其實絕大部分的浩然議事之人,都聽不懂蠻荒天下的大雅言和幾種主要方言,所以文廟這邊,專門有一個精通蠻荒言語的書院山長,負責以心聲解釋一遍妖族修士的言語內容。
于玄聽著那些亂糟糟的言語,疑惑道:“火龍老弟,聽口氣,陳平安很會罵人?看樣子,可不像。”
那小子瞧著很讀書人啊。模樣俊,話不多,符合道書上所謂的“道氣輕清山中客”一語。而且陳平安教出來的弟子鄭錢,在那金甲洲戰(zhàn)場,分明也是個懂禮數守規(guī)矩的小姑娘。只有出拳狠得……像個妒婦,好似拳下所殺,全是一群不要臉的狐貍精。可等到收拳,就又很大家閨秀了。
火龍真人想了想,其實也正納悶呢,印象中的陳平安,確實不是個會罵人的,老真人卻擺出一副比老秀才更熟悉陳平安的架勢,撫須笑道:“你這就不懂了,這小子在私底下,言語很損人的,也就在我這種被他由衷敬佩的長輩身邊,陳平安會溫文爾雅。你想啊,陳平安是小鎮(zhèn)陋巷出身,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沒吃過雞蛋還沒見過老母雞下蛋?”
于玄點點頭,轉移話題,談錢沒關系,可不能總繞不開什么老母雞啊,說道:“換了這么個年輕的,心機不淺啊,幫著蠻荒天下當家做主,反而有點棘手了?!?/p>
火龍真人沉默片刻,“怕就怕有人誤以為可以得寸進尺,隨隨便便就能占盡便宜。如果形勢所迫,其實真要再打一架,未嘗不可,但是怎么打,太重要了。要是因為覺得蠻荒天下是個紙糊簍子,兩眼一閉頭一低,吭哧吭哧就沖殺過去,那我就閉關睡覺去,別人愛咋咋的?!?/p>
于玄說道:“皚皚洲劉財神肯定愿意打這一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