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形縹緲、面容模糊的青衣道士,站在蓮花冠道人法相一肩頭,手捧那柄名為“拂塵”的麈尾,一揮拂塵,朝遠(yuǎn)處曳落河水府那邊指指點點,微笑道:“羅天重重別置星宿,列星遵旨?xì)w位,日月敕令重明?!?/p>
曳落河水域數(shù)百條干涸河床之內(nèi),豎起了一根根青色竹竿,多達(dá)三千六百棵竹竿,正合道門規(guī)制最高的羅天大醮之?dāng)?shù)。
一位騎乘火龍的光頭小沙彌,分別腰懸長劍和一頁金色經(jīng)書,站在火龍頭顱之上,雙手合十,默念道:“佛法行化人間,于眾中作獅子行?!?/p>
言出法隨,一頭大如山岳的金色獅子,落地后精神抖擻,仰頭一吼,震殺無數(shù)曳落河水族鬼魅。這頭蘊藉佛法的獅子,渾身寶光熠熠光彩,一躍向那緋妃法相。
在這些天地異象中,一道不顯眼的身形從天而降,中途被氣機牽引,稍稍更換軌跡,來到了曳落河水域邊緣地帶的一處荒郊野嶺,是從明月中返回人間的刑官豪素。
一粒心神所化的陸沉分身,此刻就坐在樹干上,晃蕩著雙腿,遠(yuǎn)遠(yuǎn)欣賞年輕隱官與緋妃的斗法,自古人忙神不忙嘛,白玉京三掌教念念有詞道:“此智在眼洞十方,此慧在心益三世。三世十方量無量,手眼顯化千萬種。如是妙用等水月,昭然可見不可捉。若人于是見菩薩,是人即是菩薩子?!?/p>
陸沉伸手輕輕一拍樹干,面帶笑意,自顧自點頭道:“離此別求奇特事,是則外道壞正法?!?/p>
豪素倒是不奇怪陸沉的那些佛家言語,
陸沉笑問道:“那張奔月符還好用?”
不在青冥天下,他那張奔月符在這邊,可能會大打折扣。
豪素點點頭,“很管用,不愧是張大符?!?/p>
陸沉的奔月符,還有歲除宮宮主吳霜降的玉斧符,以及那張被譽為上尸解符的太清輕身符,又名白日舉形寶箓,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大符。所謂符箓大家,其實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有無首創(chuàng)符箓,能否躋身舉世公認(rèn)的“大符”之列。
青冥天下的白玉京大掌教,大玄都孫道長,老觀主那位被余斗仗劍斬殺的師弟,浩然天下的符箓于玄,龍虎山歷代大天師,還有蠻荒這邊的舊王座大妖黃鸞,荷花庵主,以及那個已經(jīng)消失多年的玉符宮宮主,都是公認(rèn)最頂尖的符箓宗師。
似乎陸沉除了劍術(shù)一道,屬于七竅通了六竅,其余道法都很精通,就沒有陸沉不曾涉獵的旁門左道。
但是這位白玉京三掌教,在青冥天下,卻沒有與任何一位十四境大修士廝殺的事跡流傳。
道祖三位弟子,負(fù)責(zé)輪流掌管白玉京百年,每次輪到陸沉坐鎮(zhèn)白玉京,幾乎從不管事情,偶有大修士違例犯忌,陸沉就只是去登門記賬,吃了閉門羹,也絕不硬闖,只在門外提醒對方,說著一套差不多的言辭,“一定要多活幾年,等我二師兄從天外回來敘舊啊?!?/p>
陸沉抖了抖袖子,打趣道:“是隱官送給刑官的,真是羨慕你,齊老劍仙和陸姐姐還要彎個腰才能撿漏,就你最輕松了?!?/p>
從道袍大袖中抖摟出那具玄圃真身,飛升境妖丹還在,有了這筆戰(zhàn)功,足夠讓豪素在文廟那邊有個交代了。
豪素將那條玄蛇收入袖中,一挑眉頭,“在別家地盤上,陳平安還能宰掉個飛升境,還可以保存一顆完整妖丹?”
本以為這趟遠(yuǎn)游蠻荒腹地,至多宰掉兩頭仙人境妖族,不料還有這么大的意外之喜。
陸沉笑著搖頭,與刑官大致解釋了這位仙簪城城主,是被自己師尊烏啼做掉的。
豪素愈發(fā)疑惑:“那個玄圃廝殺的本事如此稀爛?不到一炷香之內(nèi),就被烏啼徹底打殺了?玄圃都沒能逃出那座祖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