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瑚倒是不懷疑那位從五品地方官的用心,肯定沒有什么惡意,但恰恰是對方身上的那種“官味”,那種天經(jīng)地義覺得官階、等級就是一切的官場氣息,讓傅瑚這個在京城見慣了朝堂權(quán)貴、大官威嚴(yán)的世家子,都覺得極其不適應(yīng)。
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傅瑚苦笑道:“娘親唉,陳老哥,這種話可別亂說,說了也就說了,這兒就咱哥倆,你說過我聽過就算,假裝啥都沒發(fā)生,千萬千萬別外傳!”
你一個“老百姓”,可以不當(dāng)回事,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膽大心更大,還是讀過幾本書就喜歡扯這些有的沒的。
可我傅瑚好歹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縣令,雖說肯定不至于因言獲罪,但是被官場同僚聽去了,還不得一年到頭被穿小鞋?
見那人笑了笑,傅瑚就愈發(fā)心里邊打鼓,莫非是個混山上的?畢竟這處州境內(nèi),山上修道的神仙確實為數(shù)不少。
傅瑚說道:“話說回來,陳老哥,就沖你這份見識和氣魄,要是去當(dāng)官,當(dāng)個縣令屈才了,得是府尊起步!”
陳平安微笑道:“傅老弟的眼光,比釣技更好啊?!?/p>
傅瑚樂得不行,不再那么心弦緊繃。
接下來見那人蹲著,雙手插袖,輕聲道:“傅老弟,我覺得這樣不對,遠(yuǎn)遠(yuǎn)不夠好,你覺得呢?”
傅瑚嘆了口氣,“陳老哥,還來?!那我就真得勸你一句了!”
那人主動接話道:“別咸吃蘿卜淡操心?當(dāng)著平頭老百姓,操著朝廷一部正堂官的心思?”
傅瑚大笑不已,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知道就好,知道就好?!?/p>
“傅老弟,可曾聽說南豐先生?”
傅瑚搖搖頭,打小就不愛讀雜書,對付那些科場典籍就已經(jīng)夠累人了。
“那我跟你推薦這位老先生的幾篇文章,估計你會喜歡,《越州趙公救災(zāi)記》和《宜黃縣學(xué)記》,我覺得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道德文章,當(dāng)然,這只是我個人見解?!?/p>
傅瑚無奈道:“好的好的,有空就去翻翻看?!?/p>
你咋個還跟我較真了呢。
接下來這個姓陳的,倒是不客氣,扯起傅瑚的魚簍,就開始“搬魚”了。
得嘞,估計就是個在科舉一道比較時運不濟的窮書生,酸秀才?
虧得自己方才還覺得對方是個山上修道之人。
傅瑚忍不住打趣道:“陳老哥,魏大人如今在京城可是當(dāng)了大官,新任刺史吳大人,更是厲害得很,以后有機會見著他們,敢不敢當(dāng)面講這些話?。俊?/p>
那個長褂布鞋的男人,已經(jīng)走到自己位置,手持魚竿,系好腰間魚簍,微笑道:“也就是咱哥倆投緣,蹲著聊天也是開心事?!?/p>
“換成魏禮和吳鳶他們兩個,這些個道理,我坐著說,他們得站著聽?!?/p>
傅瑚聞言再次無言,朝那家伙豎起大拇指。
好家伙,看把你牛氣的,你姓陳,咋個不叫陳平安呢?!
說話這一塊,我傅瑚算是服氣了,還是陳老哥你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