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嘖嘖稱奇,真是長見識了。
老真人沒來想起一句古詩,淮南一葉落,驚覺洞庭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那么劍氣長城的風(fēng)土人情,可想而知。
先前其實梁爽在仿白玉京內(nèi)稍微坐了一會兒,與那位老夫子小敘片刻,就有聊起當年在書簡湖停步的年輕賬房先生,老夫子說當年陳平安的臉皮,不好說是薄如蟬翼,也遠非今日厚如城墻的光景。所以就提到一事,到底是陳平安將家鄉(xiāng)風(fēng)氣帶去了劍氣長城,還是在劍氣長城那邊入鄉(xiāng)隨俗?
高冕看了眼臭椿道人,臭椿道人說道:“我離開京城之前,肯定會主動拜訪。”
高冕點點頭,提醒道:“注意說話語氣?!?/p>
臭椿道人豎起大拇指,“你說這句話最能服眾?!?/p>
高冕一笑置之。
既然年輕隱官去了村妝渡,就等于將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言外之意,誰都不必裝傻。臭椿道人,之所以挑選這個時間節(jié)點去找高冕敘舊,本身就是一種表態(tài)。就算陳平安不去村妝渡那邊找高冕,在破廟那邊,碰巧遇到臭椿道人,相信這位金甲洲宗門的開山祖師,也會找機會見一見陳平安,硬著頭皮,與之開誠布公聊一次。
高冕也沒捂熱,就將兩張符箓拋還給臭椿道人,頓了頓,緩緩道:“你反正還要見他一次,記得幫我轉(zhuǎn)贈給陳平安,就說是我個人的賀禮,與門派無關(guān)?!?/p>
臭椿道人氣笑道:“脫褲子放屁么!”
這次輪到高冕默不作聲,臭椿道人到底不是言語無忌的高冕,不忍心戳穿這位好友的心思。
臭椿道人只是試探性說道:“一起見見吧?!?/p>
高冕搖搖頭。
臭椿道人也不強求,重重嘆氣道:“也行?!?/p>
家鄉(xiāng)是寶瓶洲的末代隱官,卻是在他們的家鄉(xiāng)被天下熟知。
也難怪別洲修士會調(diào)侃寶瓶洲一句墻里開花墻外香。至于寶瓶洲這邊調(diào)侃自家人也是不遺余力,說劍氣長城可得好好感謝阮邛,若不是當年驪珠洞天鐵匠鋪子放這個漏,劍氣長城如何撿漏?
“君從故鄉(xiāng)來”。
他們卻不敢多見,不敢多聊。
高冕和臭椿道人,人名是化名,道號也是自號。
先前,他們很怕那位不事功便注定無法當上末代隱官的年輕人,以大義壓他們,要求他們做點什么。
但是他們更遺憾那個年輕人沒有這么做。
不要看年輕人先前與他們見了面,如何和氣,喝酒,笑談。
歸根結(jié)底,那叫客氣。
你們也配劍氣長城的隱官與你們談大義?
也許,也許是他們誤會了,年輕人并沒有這么想,就只是想要跟劍氣長城走出的老人敘舊幾句,也許。
家鄉(xiāng)那邊,許多前輩和晚輩們,恰似荒原上的野草,生死都最炙熱的付諸一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