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江水,就是曹曦的佩劍。
謝實對于這些算不得秘聞的別洲消息,早有耳聞,可即便如此,仍是直接問道:“你是需要打一場,才能閉嘴?”
曹曦只是吃菜喝酒,搖頭晃腦道:“婆娑洲都說我曹曦喜怒無常,性情乖張。謝實,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很難打交道?”
謝實開始閉目養(yǎng)神。
每當畫舫有客登船后,談攏生意之后,船家女就會摘下一盞懸掛于船頭固定位置的燈籠,示意這艘畫舫客滿,不再接客。
曹曦晃了晃筷子,“錯啊,大錯特錯,世上最難打交道的人,是你謝實這種人,太難交心?!?/p>
謝實閉著眼睛,“我的耐心有限。”
曹曦白眼道:“好吧,說正事。有人看不得大驪宋氏崛起,你謝實偏偏死腦筋,信守承諾,不得不出山,以至于那倒懸山之行,都不得不耽擱下來?!?/p>
“不湊巧,醇儒陳氏見不得齊靜春的好,之前連帶著對大驪也印象極差,只是如今變了主意,原因不明,我也不在乎,反正醇儒陳氏不但在小鎮(zhèn),以寶瓶洲龍尾郡陳氏的名義,開辦學塾,還讓我走這一趟遠門,算是給我家那位子孫出的彩禮錢,為的就是攔下你謝實?!?/p>
“雖然不知具體謀劃,但是我既然出現(xiàn)在這里,接下來就會好好盯著你?!?/p>
謝實沒有睜眼,嘴角有些譏諷,“你確定攔得住?”
曹曦總算吃完了一盞盞小碟里的各色菜肴,放下筷子,xiong有成竹道:“我不確定能不能打過你,但是確定我攔得住你?!?/p>
謝實猛然睜開眼,轉(zhuǎn)頭望去。
一位相貌年輕的劍客,沒有懸佩長劍,或是背負長劍,而是橫放長劍于身后,雙手手肘懶洋洋抵在劍鞘之上,就這么微笑著與謝實對視。
此人在那懸掛“秀水高風”匾額的嫁衣女鬼府邸,出鞘不過寸余,就以一條被他搬到身前的袖珍山脈,硬生生擋下陸地劍仙魏晉的凌厲一劍。
在紅燭鎮(zhèn),他跟阿良見過面喝過酒。在繡花江渡船上,他又跟陳平安打過招呼,當時好像還是陳平安
守夜
在陳平安徹底昏死過去后,在一二樓之間的樓梯口,青衣小童終于松開粉裙女童的胳膊,后者飛奔過去,滿臉淚水,哭成了一只小花貓,她一邊為陳平安把脈,查看神魂動向,一邊扭頭抽泣道:“你為什么要攔著我,你忘恩負義,狼心狗肺……若是老爺死了,我就跟你拼命……”
青衣小童面沉如水,“說你傻妞還不服氣,冒冒失失打攪陳平安的氣機運轉(zhuǎn),你會被那股劍氣視為敵人,將你打個半死不說,還會耽誤了陳平安的證道契機,說不定就要害死他,本來好好的一樁機緣,愣是被你變成一樁禍事。”
粉裙女童傷心哽咽道:“老爺全身都是血,老爺都快死了,這下你滿足了吧?我不傻!你就是貪圖老爺?shù)纳吣懯?,老爺就不該帶你回來,你太沒有良心了,老爺對我們這么好……”
青衣小童輕輕一跳,蹲在青竹欄桿上,沒好氣道:“陳平安死沒死,你說了不算,就你那點道行,知道個屁?!?/p>
粉裙女童哭聲越來越小,因為她發(fā)現(xiàn)陳平安體內(nèi)的兩股氣機,初期顯得絮亂且狂躁,但是逐漸趨于穩(wěn)定,如同一場山水相逢,雖然一開始水石相擊,濺起千層浪,激蕩不已,氣象險峻,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jīng)變得平穩(wěn)安寧,因為痛苦而劇烈顫抖的魂魄神意,亦是被安撫下來,開始由哀嚎變作嗚咽。
陳平安睡意深沉,那張扭曲猙獰的黝黑臉龐,一點一點恢復正常,最后竟是如同襁褓里的嬰兒,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