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倒懸之山岳。
有位身穿道袍的高大男子,正站在崖畔舉目遠(yuǎn)眺,視線所及,不是那條他隨手布局的蛟龍溝,甚至不是那座雙神對峙的峭壁之巔,不是那個身穿綠袍、坐在雨師神仙肩頭喝酒的年輕女子,而是云海之中,一位身穿青衫、腰佩長劍的儒雅男子,先前從老龍城附近的海域動身,很快就會趕到蛟龍溝。
此人已經(jīng)遠(yuǎn)離人間太多年,原因很是有趣,一身劍氣太濃,濃郁到他如何壓制,都無法阻止劍氣的傾瀉四方,所有近身之物,皆化為齏粉。
所以此人只會游歷世間種種人煙罕至的地方,云霄之中,五湖四海,深山峻嶺,蠻瘴之地……
高大道士眼神炙熱,此人值得一戰(zhàn)!
只是他很快皺了皺眉,在那名儒衫劍客腳下的海面上,有個木訥漢子正在以竹篙撐船,一瞬千百丈,快若奔雷,竟是絲毫不輸給頭頂那名享譽(yù)天下的劍仙。
木訥漢子悶悶道:“我家先生說了,這次算計陳平安,是為他好,若是拿著齊靜春的山字印,去往倒懸山,以那位二師伯得意弟子的臭脾氣,陳平安是要吃大苦頭的。再說了,我家先生是誠心希望陳平安能夠另辟蹊徑,去往青冥天下,他愿意收取陳平安作為閉門弟子。”
那名氣度儒雅、容貌俊美的天上劍修,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是俯瞰遠(yuǎn)方那處蛟龍溝,只說了一句話,“你一個陸沉的記名弟子,就想跟我家小齊搶小師弟,行啊,不如你接我一劍?”
漢子倒是也不惱,還是那股好似天生的沉悶神色和語氣,“不打架,我只會劃船。”
劍修所過之處,若有云海,便會被自行一斬而開,片刻之后,他有些不悅,“那你跟著我做什么?”
那名舟子老實(shí)說道:“去當(dāng)面跟陳平安說清楚,免得他誤會我家先生?!?/p>
劍修突然很認(rèn)真說道:“可我覺得你很礙眼,怎么辦?”
舟子想了想,“那我不去了。”
果真那一葉扁舟驟然停下。
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你倒是不傻。”
他御風(fēng)揚(yáng)長而去,滿臉怨氣,喃喃自語,自問自答。
“小齊要我做你的護(hù)道人,我豈會答應(yīng)?小齊是讀書讀傻了的,我又不是。”
“所以不會答應(yīng)的。”
劍修似乎心情更加糟糕,開始加速前掠,以至于身后氣機(jī)震蕩,轟隆隆作響,就像一串雷鳴響徹云海。
即將路過那座雨師和神將兩座神像的時候,有人朗聲訓(xùn)斥,不許這名劍修擅自飛掠宗門上空,必須繞道而行。
劍修低頭隨意瞥了眼,拇指抵住劍柄,輕輕一推,長劍墜向海面,距離海面只有數(shù)丈高度后,剎那之間拔地而起,一劍如虹而去,直接將那尊神將神像給一劍劈成兩半,金光炸裂,如旭日東升。
長劍一閃而逝,跟上主人,悄然歸鞘。
劍修繼續(xù)前行。
講道理?
他從來不喜歡。
要與人講道理,還練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