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總是這么不一樣,看了一眼,就能讓人記住很多年。而有些人,哪怕看了再多年,也沒在心頭住下。
陳平安倒是沒有怎么留意,很快就走自己的路,小口小口喝著酒,只是想起了家鄉(xiāng)的石拱橋而已,當(dāng)然想著想著,也想到了天上的那座金色拱橋,云海之中,一望無垠。
高大女子這一路,從未打量過任何人。
她一直走到了師刀房影壁前,仰起頭,迅速瀏覽懸賞榜單,大多興致缺缺,懶得多看一眼,最終視線停留在最左上角的一張榜單,她眼前一亮。
此次南下倒懸山,乘坐那艘自家王朝名下的渡船“蜃樓”,一路從中土神洲北方,
飛過五大湖之一的崢嶸湖,掠過世間最大的山岳穗山,再過南婆娑洲,她始終待在屋內(nèi),翻閱一部某個覆滅王朝的庫藏古書,一直沒有露面,靜極思動,便想著這次倒懸山淬劍之后,北歸途中,找件事做做。
她伸手一抓,將那張懸賞榜單扯入手中,對師刀房大門方向淡然道:“這份懸賞,我接了。”
那英俊男子之前順著高大女子的視線,一直在碎碎念念,當(dāng)她盯住這張榜單后,便默念道:“不要撕這張,不要撕這張,隨便換一張都行……”
結(jié)果天不遂人愿,女子偏偏就是撕下了這張不知已經(jīng)張貼多少年的老舊榜單。
男女身后的宗師扈從,滿臉笑意,毫不意外,早早知道會是這樣。
男子哭喪著臉道:“國師,難道咱們真要去白帝城大鬧一場??拷蹅兏浇哪俏荒У谰揠ⅲ皇侵槐劝椎鄢浅侵鞑顜讉€名次嘛,同樣是浩然天下十大魔頭之列,國師為何不找他?一趟來回,說不定我剛好在皇宮為國師溫一壺酒。雖說這位魔頭近些年忌憚國師,已經(jīng)隱世不出,還傳出要搬遷宗門的消息……”
她笑著打斷男子的言語:“我之所以能夠破境,那人功勞很大。忘了告訴陛下,他已經(jīng)被我宰了?!?/p>
男人愣了一下,惋惜道:“國師為何不對其勸降招徠,若是有此助力……”
高大女子又笑了,“說過啊,但是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我給他做侍妾,我想了想,覺得比起端茶送水,還是做掉他更容易一些。”
男人先是哀嘆一聲,隨即醒悟過來,捶xiong頓足道:“國師,你與我直說,這些話是不是打架之前說的?”
女子略有愧疚,笑著拍了拍男子肩膀,“陛下英明?!?/p>
事后那位魔頭在她腳下跪地求饒,磕頭認(rèn)錯,她沒有答應(yīng),離開那座滿山尸體的魔教宗門后,她策馬馳騁于山間小道,手中長槍的槍頭還掛著那顆頭顱,本想拿去京城皇宮給陛下瞧一眼,他惺惺念念的大魔頭,到底長什么樣,可一想到皇帝多半要埋怨自己不為大局考慮,便一抖手腕,將那顆頭顱從槍頭上甩掉,如此一來,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好了。
所以她覺得有點(diǎn)對不住身邊這位皇帝陛下。
一個連皇后廢立、太子人選、陵墓地址,都要詢問自己的皇帝陛下,在浩然天下很難找的。
她要珍惜。
男人心疼得有點(diǎn)麻木了,有氣無力道:“那我趕緊讓人傳訊京城,要他們?yōu)閲鴰煱醽砟歉辨z甲,白帝城城主太過無敵,國師不可掉以輕心?!?/p>
她突然搖搖頭,眼神炙熱,“若是跟白帝城來一場生死大戰(zhàn),那副金銀臺鎧甲穿不穿,沒有兩樣。陛下沒有必要多此一舉?!?/p>
男人語氣沉重道:“求你很多次了,我再求你一次,別分什么生死,分出勝負(fù)就行,然后跟人家白帝城城主看看彩云,下下棋,在大河之水畔散散步……”
高大女子瞥了他一眼,笑道:“陛下是想白帝城城主能夠有朝一日,入贅我們王朝?”
男子伸出大拇指,厚顏無恥道:“國師算無遺策!”
女子淡然道:“我此生所嫁,唯有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