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十五雖然劍氣凜然,可是面對一個躲藏起來的高冠老者,亦是無可奈何,只能盡量消減黑色云海。
哪怕陳平安祭出了那條以老蛟兩根長須制成的縛妖索,金光燦燦,驀然變大,如一條金色蛟龍盤踞那座中岳,硬生生將其拔高數(shù)丈,不至于一壓而下,與大地接壤,使得五岳大陣暫時沒有成形,可是即便縛妖索不斷收縮,擠得中岳山勢不斷有碎石崩裂而落,可這座中岳始終在緩緩下沉。
而飛鷹堡上空的云海,離地不過十丈。
若是有人站在主樓的那座觀景露臺眺望四方,宛如置身于高出大地千百丈的大山之巔,波瀾壯闊,風起云涌,驚濤拍岸。
————
飛鷹堡主樓內,畫地為牢的拂塵男子,被那一大一小兩把本命飛劍,追逐得疲于奔命。
那些飛鷹堡桓氏成員,真正親眼領教了山上神仙的炫目手段。
人人慶幸之余,有難免心生絕望,我輩江湖武夫,面對這些神通廣大的山上仙師,實在不值一提。
陸臺沒有靜觀其變,并未由著針尖麥芒兩柄品相極高的飛劍,慢慢耗死那個觀海境練氣士,而是一件件從那條彩帶之中,取出了從四處搜刮而來的法寶器物,借著飛劍劈斬而出的牢籠縫隙,一穿而入,對那位將拂塵絲繩化作白蛇的家伙,陰險襲擊,對于那位練氣士而言,這無異于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高大男子先是百般求饒,苦勸陸臺萬事好商量,只要陸臺收手,他愿意交出一切家當,并且任由陸臺在他的神魂上動手腳。
眼見著陸臺無動于衷,手中只余下一枝拂塵鐵柄的男子,便開始厲色威脅,揚言要與陸臺的兩把本命飛劍來一個玉石俱焚,一定要陸臺神魂受損,此生再難修為精進。
陸臺斜靠在堡主夫人椅子旁邊,手搖折扇,根本不理睬捉襟見肘的觀海境修士,廳堂大門已經被他強行打開,所以外邊飛鷹堡的景象,一覽無余。
天昏地暗。
想必飛鷹堡數(shù)百人,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場景,那種無力感,深深刻在了骨頭上。
而這種影響,注定極其深遠,只要這些人能夠活下來,那么今日之事,有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會代代相傳下去。
一座浩然天下的九大洲,如果都是這般百無禁忌,早就亂得不能再亂了。
所以才有了儒家三大學宮和七十二書院的出現(xiàn)。
為的就是防止山上神仙,動輒一拳打爛山峰江河,一件法寶隨意砸爛人間城池。
畢竟山上人,終究來自人間。
人間都沒了,還有什么山上?
于是以此作為界線,有了正邪之分,善惡之別。
有些練氣士,我求長生大道的自在逍遙,既然已經站在山上,還管你人間是死是活。
有些修士,要么清心寡欲,不問世事,要么恪守規(guī)矩,愿意為了人間的太平,讓自己活得沒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絕對的自由。
世間百態(tài),各有所求,是非對錯,一團漿糊。
因為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說給別人聽的,而不是用來約束自己的本心。
山上山下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