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卸下面具的陶斜陽,神色陰晴不定,收起雜亂心緒,最后實在覺得那對早已無用的石獅子礙眼,先后兩刀劈下,將兩尊石獅劈作兩半,轟然倒地。
發(fā)泄心中郁氣之后,年輕人立即醒悟這件事做得差了,一旦老祖謀劃失敗,不得不退回老巢休養(yǎng)生息,自己這般賭氣行徑,很容易露出蛛絲馬跡,被那個該死的老家伙看出點什么,于是心思縝密的陶斜陽便快步向前,以澆灌純粹真氣的刀柄,一點點敲爛頹然倒地的石獅雕像。
然后他快步走向飛鷹堡主樓,半路上一掌拍在自己xiong口,打得自己口中鮮血四濺,這才罷休。
山上兇險,風(fēng)大人易倒。江湖險惡,水深船易翻。
人心起伏最難平。
心定且赤誠,何其難也。
傷心
人間大勢,其實多是山上決定。
遠離飛鷹堡的天上。
雙方對峙。
他們的勝負,幾乎決定了一座飛鷹堡的生死存亡。
三把本命飛劍加上兩個年輕人,又有縛妖索和五彩腰帶纏身。
高冠老人可謂身陷重圍,并非對方人多勢眾,而是僅僅是被對方用層出不窮的法寶耗死堆死的。
面對兩個莫名其妙的年輕怪物,高冠老人仿佛自知必死,神色悵然,充滿了無奈,緩緩道:“若非如此,方才那金袍少年刺我一劍的時候,我就自行炸裂金丹了,再以殘留陰神炸死你,畢竟老夫早年巔峰,是摸著元嬰門檻的大金丹修士,哪怕你躲得過,也絕對不會好受,說不得這副漂亮皮囊,就要沒了。”
陸臺點點頭,并不否認。
眼角余光則一直盯著高冠老人的兩條胳膊,那才是真正禁錮住老人的殺手锏。
老人何等老辣,低頭望去,嘖嘖道:“都是好東西啊?!?/p>
老人環(huán)顧四周,有些落寞,“當(dāng)初若非太平山一位老祖的高徒,覬覦我的五岳冠,我卻不愿雙手奉上,哪里會淪落到今天的境地,他索要無果,便私通散修,出錢請他們大開殺戒,殺得我親朋好友一個不?!?/p>
說到這里,老人嘿嘿而笑,“老夫也不是吃素的,便找機會宰了他們兩個龍門境修士,那可都是真正的天才,與你們兩人差不多,運氣好的話,有望躋身元嬰境,金丹境是板上釘釘?shù)摹K蕴缴奖銡獐偭?,再顧不得什么風(fēng)度不風(fēng)度,明面上是一位年輕金丹與我捉對廝殺,最終殺得我境界大跌,事實如何?哈哈,好一個太平山,那年輕金丹背后可杵著一位元嬰地仙呢,為的就是要我給那年輕金丹喂招,既得了打殺一位老金丹的聲望,又得了穩(wěn)固境界的實在好處,美其名曰物盡其用,你們說這些個名門正派,厲害不厲害?”
陸臺視線越過蒲團老人,望向遠方的陳平安。
他能與陳平安心湖說話,并且保證不被所有中五境修士竊聽,陳平安卻無法回答,江湖武人凝音成線的手段,市井百姓覺得神奇,可在山上修士看來,實在是最下乘的拙劣手法,因此陸臺想要知道陳平安的決定,雙方只能眼神交流。
明知道兩個年輕人在“眉來眼去”,可謂梟雄末路的高冠老人,沒有理睬這些,艱難抬臂,伸出一根手指,輕彈從心口透出的鋒銳劍尖,這個英雄氣概的動作,使得老人嘔血不已,只是老者神色自若,“如果沒有認錯,應(yīng)該是那名沉香國第一劍客,從扶乩宗重金購買的佩劍吧,本來就算半件山上法寶,吃掉老夫的心頭血后,總算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坐實了法寶稱號。”
高冠老人哈哈大笑,轉(zhuǎn)頭望向那個踩在飛劍之上的金袍少年,伸出三根手指,“小子,真是有錢啊。你背后所負的那把長劍,雖然不知道為何從頭到尾都沒出鞘,該不會還是一樣法寶吧?”
陳平安無動于衷,一言不發(fā)。
高冠老人收回視線,望向天空,深呼吸一口氣,天上大風(fēng),吹拂得狼狽老人雙袖獵獵作響,
“我這一身物件,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壞我大道,就別做夢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