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喜歡嘴上稱兄道弟的人,心里其實沒有真正的兄弟。
所以陸臺知道從陳平安嘴里跑出來“朋友”兩個字,分量到底有多重。
可以為之托付生死!
陳平安事實上就是這么做的,高冠老人以五岳壓下,只要陸臺出手再慢一點,哪怕陳平安躲在“山底”下的大坑之中,依然會被陣法靈氣所鎮(zhèn)壓,活活悶死其中。
陸臺一想到這個,便又有些愁腸百轉,整個人愈發(fā)像是女子了。
因為他當時在那個小院中,是唯一的聽眾,親耳聽著陳平安親口說過的那些事情,那些有關夢想和愿望的事情。
于是陸臺斬釘截鐵道:“陳平安,這次分贓,我會讓你賺一個盆滿缽盈的。”
陳平安翻了個白眼,懶得說話。
長久的沉默。
唯有秋日的陽光,透過疏疏密密的枝葉,撒落林間。
陸臺終于幽幽開口道:“陳平安,你怕死,我怕命。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同病相憐?”
陳平安搖頭道:“當然不是,我比你爺們多了。”
陸臺好不容易與人這般吐露心扉,結果給人澆了一頭冷水,頓時大怒,“陳平安!你這廝怎的如此無趣!”
陳平安眨眨眼,“我一個大老爺們,要另外一個男人覺得我有意思做啥,我有病???”
陸臺懨懨道:“好吧,我有病?!?/p>
然后他細若蚊蠅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p>
陳平安耳尖,愣了愣,“啥意思?!”
陸臺后仰倒去,躺在地上,“就是字面意思,我就是個怪物嘛,從小到大,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我爹娘加兩個師傅,再加一個家族老祖宗,你是,小小的。
今天的飛鷹堡,大難臨頭,最后安然無恙。
而他陳平安也還好好活著。
驪珠洞天。
所有人也都安然無恙,甚至像他陳平安這樣的泥腿子,還走了這么遠的江湖。
因為我們有齊先生。
那么。
齊先生人呢?
分道
返回的路上,陳平安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常,那條白骨裸露的胳膊,血肉正在緩慢生長,其中一條條經脈如草藤緩緩蔓延,十分玄妙,陳平安看得仔細,好似一位夫子在做學問,卻把陸臺結結實實給惡心到了,心想陸氏家族也豢養(yǎng)有一些秘不示人的武道宗師,但四五境的時候,肯定沒陳平安這份定力。
陳平安一邊走一邊看,忍著痛,津津有味,隨著親眼見證那些經脈的生長,對于運氣一事,大受裨益,一些原本想不明白的癥結,茅塞頓開。臨近飛鷹堡,陳平安只好收起胳膊,免得被飛鷹堡老百姓當做魔道中人,有法袍金醴傍身,可以將這幅凄慘場景藏在袖中的同時,又不會影響到陳平安手臂白骨生肉的進程。
飛劍麥芒之前已經捎回了那頂五岳冠,陸臺掂量了一番,說這是件年頭久遠的法寶,品相極高,上邊五岳真形圖的繪制,無論是技法還是形制,都顯示這頂五岳冠來自中土神洲,極有可能是后世流落到桐葉洲,明珠蒙塵,說不定最早會是中土某位著名山岳正神的本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