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與劍柄交界處,有五彩云霞蒸騰而出,景象瑰麗,想來那把鞘中長劍,定非凡品。
她在水中來去如風,毫無阻滯,快若奔雷,手中長槍,數(shù)次劃破那頭水中妖物的龐大身軀,鮮血四濺,使得埋河之水充滿了血腥氣味。
一次被水妖頭顱撞在身上,給砸入河底,帶起一陣轟隆隆聲響,轉(zhuǎn)瞬間身形暴起,就一槍刺透那巨妖的下頜,妖物的哀嚎震天響,瘋狂扭轉(zhuǎn)身軀,使得埋河開始掀起滔天巨浪,就連水神廟那邊的老百姓都發(fā)現(xiàn)了異樣,只是人人并無畏懼,踮腳翹首,紛紛開始遠眺,當做了一樁新鮮事看待。
矮小女子除了出手暴戾迅猛之外,還是一個喜歡打架時罵人的黑衣姑娘。
“孽畜你反了天!我不去找你的麻煩,已經(jīng)算你祖墳冒青煙了……罷了,你本就是個沒祖墳的孽畜。既然你有膽子來我廟前,我就要你留下幾百斤肉在這里!”
“別以為你朝中有人,每年往蜃景城塞七八十萬兩銀子,一直想要將我碧游府撤掉府君身份,我就怕了你,便是埋河水廟哪天真成了大泉yin祠,拼了金身不要又如何?說了要將你砍成十八截,就不會只將你跺成十七段!”
“孽畜,來來來,再吃我一槍!回頭我要讓府上做一碗爆炒鱔魚面,味道極好!”
妖物體型巨大,呈現(xiàn)出金黃色,裸露無鱗片,那種滑膩,讓人作嘔。
它本是一座大泉著名湖泊中的妖物,世間物久成精,只是修行緩慢,雖有一份天大機緣早早到手,可六百多年勤懇修行后,依舊被攔在龍門境門檻外一百多年,后來有一位泛湖游歷的高人指點,它便離開了湖中老巢,上了岸,歷盡坎坷,從埋河源頭開始往下走,模仿那蛟龍走江,破了瓶頸,得以躋身龍門境,若是一路給它暢通無阻地走水下去,到了埋河與江交匯處,再順勢以此入海,說不定就要成就金丹。
不曾想經(jīng)過埋河水神廟時候,那個臭娘們竟然嫌棄它弄死了一些凡俗夫子,就說要替天行道,甚至不惜與它拼命,它那會兒剛剛躋身龍門境,氣勢正盛,并沒有將她放在眼中,老巢所在的湖泊亦有水神坐鎮(zhèn),不過是它的應聲蟲而已,向它卑躬屈膝,每年還會向它納貢。
從埋河水神廟外的河段,雙方一直往上游殺去,那一場廝殺打得翻天覆地,最終水漫兩岸三百里,所幸是那荒郊野嶺的河段,才沒有殃及百姓。
它在水中竟然不敵那位埋河水神,便只得退回埋河上游,休養(yǎng)生息了數(shù)十年,在龍門境穩(wěn)固后,便可以幻化出人形,它以壯漢形象上岸,攜帶重寶,親自去碧游府登門請罪,哪里知道那個腦子壞了的臭婆娘竟然二話不說,就開始動手,它那次也是兇性大發(fā),雙方法寶盡出,比起初次河中遭遇戰(zhàn),更為慘烈,碧游府都給淹沒大半,毀壞無數(shù),水神廟的河神金身都出現(xiàn)了裂縫,而它更沒討到好處,一件本命法寶和一件鎮(zhèn)水重寶,一損一毀,慘敗而退,之后這兩百多年,它將那碧游府之戰(zhàn),視為奇恥大辱,哪怕種種經(jīng)營謀劃之后,道行暴漲,已經(jīng)臨近金丹門檻,可是始終沒有幻化人身,它發(fā)誓只有這個瘋婆娘金身崩壞、祠廟廢棄之日,它才會大搖大擺上岸。
至于那一堆金身碎片,自然就是它的盤中餐了,說不定不用去往那條入海大江,就可以一舉躋身金丹境!
只是正兒八經(jīng)的水中廝殺,它還真不是這位埋河水神的對手,一次都沒有占到過便宜。
打了兩百多年的交道,好像那婆姨鐵了心要將它攔阻在埋河上游,她也因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哪怕年復一年,受著那么多人間香火,金身塑造得進展緩慢。
今夜它又毫無懸念地多吃了一場敗仗,迅猛往上游撤退。
矮小女子見它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追殺不已,它就上岸禍害百姓,這才憤憤然收手。
那桿鐵槍早已在大戰(zhàn)中墜入河底,她收了刀劍入鞘,找到那件最趁手的兵器,罵罵咧咧,身形一閃而逝,返回碧游府。
鐘魁這才和陳平安一起現(xiàn)身。
兩人上岸去往山上水神廟。
來此等待開門燒香的百姓,竟然有將近千人之多,山腳停滿了馬車和驢騾,以至于廟外擺了許多夜宵攤子,加上方才上游河段的異象,人人興奮不已。
鐘魁陪著陳平安去看那些白玉碑文,一塊塊如雨后春筍。
多是大泉歷代皇帝和地方官員的祈雨文,其中還有些類似罪己詔的內(nèi)容,以及祈雨成功后的謝雨文,這些碑文陳平安看得快,一掃而過,鐘魁早早去了碑林最前邊,蹲在地上,看著一塊磨損嚴重的古老石碑,碑文只剩殘篇數(shù)十字,內(nèi)容斷斷續(xù)續(xù),缺失許多文字。
陳平安來到鐘魁身邊,發(fā)現(xiàn)是一首詩,并無署名落款,大概是歲月悠悠,風吹日曬雨淋,只留下了約莫半數(shù)文字。
天地聾,日月瞽……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訴苦??`以鐵札送酆府,驅(qū)雷公,役雷電,須叟天地間,風云自吞吐……擅神武,一滴天上金瓶水,滿空飛線若機杼……掃卻天下暑。
鐘魁問道:“能看出點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