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起一事,“那你見過一個叫崔瀺的家伙嗎,一個身為大弟子卻欺師滅祖的王八蛋,還有那個劍術(shù)通神的劍仙,名字特別霸氣,就叫左右,據(jù)說他的劍術(shù),舉世無敵。還有茅小冬之流……文圣這么多弟子,你總見過一個吧?”
陳平安提了提酒壺,“憾事憾事,喝酒喝酒?!?/p>
水神娘娘一拍桌子,滿臉的怒其不爭,“喝個屁酒,你這人怎么回事?!我要是在驪珠洞天土生土長,離開家鄉(xiāng)第一等大事,就是去尋訪文圣老爺,若是闖不進那學(xué)宮功德林,那就退而求其次,好歹要去罵過崔瀺,見識過左右的劍術(shù),與茅小冬下過棋……”
陳平安附和道:“有道理有道理?!?/p>
水神娘娘
鐘魁忍著笑,“罵崔瀺?水神娘娘,不是我瞧不起你,那位大驪國師即便傳聞境界大跌,但還是可以用兩根手指捏碎你金身的。”
水神娘娘理直氣壯道:“我在大驪京城門外罵上幾句,他也聽得到?”
鐘魁白眼道:“那他還真聽不到?!?/p>
三人各自喝著酒。
氣氛逐漸凝重起來。
潛伏扶乩宗附近的那頭大妖,被揭穿身份后暴起行兇,竟然讓那對擅長合擊之術(shù)的玉璞境道侶,一死一傷,戰(zhàn)場還是在那扶乩宗山頭,那頭大妖哪怕占著先天體魄強韌的優(yōu)勢,恐怕境界也需要是十二境才行。
一頭本該早已揚名立萬的仙人境大妖,竟然無聲無息地隱匿在桐葉洲中部無數(shù)年?扶乩宗,書院,都沒有絲毫察覺?而且好巧不巧,太平山魁首去攔截它入海的時候,太平山鎮(zhèn)壓妖魔的牢獄就突然打開了,成功逃逸四方?
加上之前就有婆娑洲、桐葉洲和扶搖洲,三洲各有上古重寶仙兵先后現(xiàn)世,已經(jīng)引來無數(shù)修士的爭奪廝殺。
水神娘娘小心翼翼問道:“斗膽問一句,你家那位山主先生,離開了書院,身先士卒搏殺大妖,真不怕隕落嗎?”
鐘魁氣笑道:“念我家先生一點好,行不行?再說了,天底下誰都可以問這個,唯獨水神娘娘你就算了,這兩百多年,你主動離開碧游府和水神廟,跟那頭大妖打了多少場架?”
水神娘娘喝了口酒,“那不一樣,我就是一個小小水神,你家先生可是出身文廟某位圣人府邸……”
鐘魁斜眼道:“這就你從文圣老爺那些圣賢書籍中看出來的道理?”
水神娘娘惱羞成怒,當(dāng)面罵她見識短淺都沒關(guān)系,可牽扯到文圣老爺,萬萬不行,一拍桌子站起身,“鐘魁,你再這么陰陽怪氣說話,就把面條和酒水吐出來!”
鐘魁喝了口酒,“我就喝你家的酒?!?/p>
他又喝了一口,“我又喝了,真好喝。”
水神娘娘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陳平安輕聲道:“家鄉(xiāng)有個牌坊,四塊匾額中有一塊,寫著‘當(dāng)仁不讓’。大概就是鐘魁先生為何如此選擇的原因了。之前鐘魁說為何浩然天下愿意遵守儒家訂立的規(guī)矩,鐘魁先生今日此舉,無論最后生死,在座三人,不提本就是學(xué)生的鐘魁,最少我和水神娘娘你,會覺得大伏書院之學(xué)風(fēng),足可令人高山仰止。我以后若是有了子女,他們出門游歷天下,我就一定會讓他們來一趟桐葉洲,去一次大伏書院。”
鐘魁點頭,舉起酒碗敬了陳平安一次。
水神娘娘嗯了一聲,認(rèn)可此說,便也敬了陳平安一碗酒。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鐘魁放下酒碗,準(zhǔn)備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要離開這埋河碧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