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重潤突然露出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少女嬌憨神色,“如果我現(xiàn)在反悔,就當(dāng)我與陳先生只是喝了一頓茶,還來得及嗎?”
陳平安點頭道:“來得及。我不是劉島主,我還是講買賣不在仁義在的?!?/p>
劉重潤氣得牙癢癢,眼前這個年輕人,真是百毒不侵、油鹽不進(jìn)!
劉重潤抬起雙手,其中手肘有意無意,擠壓出一片壯觀風(fēng)情,她對陳平安嫣然一笑,一拍手掌,然后要陳平安稍等片刻。
很快就有一位老態(tài)龍鐘的老嬤嬤手持一只瓷瓶,走入院中,將瓷瓶畢恭畢敬交給劉重潤后,再次默默走出院子。
陳平安知道這位深藏不露的老嫗,哪怕一身如何都遮掩不住的腐朽氣息,卻是珠釵島能夠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說不定當(dāng)年劉重潤能夠在自家京城皇宮內(nèi),從那個喪心病狂的朱熒王朝地仙手中逃過一劫,都要歸功于這位蒼老婦人。
劉重潤將瓷瓶拋給陳平安,“陳先生可要小心收好了。是當(dāng)年水殿秘藏的最好丹藥之一,能夠大補(bǔ)水府靈氣和修繕?biāo)畬俦久铮@瓶丹藥只要丟到書簡湖,能夠激起百丈高浪,任何一位金丹地仙都要垂涎三尺。這是定金,珠釵島該有的誠意,接下來,就要看陳先生你有無化腐朽為神奇的通天本事了。事情成了,先前那四個字,我在動身離開書簡湖之前,都有效。將來搬到了龍泉郡,可就不管用了,過時不候!”
陳平安對于后半段話置若罔聞,當(dāng)場打開瓷瓶,倒出一顆碧綠丹藥,閉眼片刻,睜眼后對劉重潤微微一笑,直接丟入嘴中。
劉重潤好奇問道:“這瓶丹藥自然是沒有動過手腳,可是陳先生如何這么快確定?”
陳平安當(dāng)然不會告訴她答案,有關(guān)自己水府棲息著那群綠衣水運童子的內(nèi)幕,隨口道:“我既然到了書簡湖,就入鄉(xiāng)隨俗,賭大贏大?!?/p>
劉重潤一挑眉頭,沒有多說什么。
陳平安問道:“我想問一問劉島主故國與朱熒王朝的詳細(xì)歷史,可能要耽擱劉島主不少光陰,可以嗎?”
劉重潤疑惑道:“這是為何?與你接下來要謀劃的事情有關(guān)系?”
陳平安搖頭道:“幾乎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我想多知道一些當(dāng)局者對于某些……大勢的看法。我曾經(jīng)只是旁觀、旁聽過類似畫面和問答,其實感觸不深,現(xiàn)在就想要多知道一點?!?/p>
劉重潤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可以,舊事重提,雖然我心里頭不太痛快,反正連那等齷齪事都說與陳先生聽了,其余廟堂和沙場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p>
陳平安抱拳道謝。
劉重潤嫵媚白眼一記。
陳平安視而不見。
此后整整兩個時辰,劉重潤將故國大勢,從龍興立國、逐漸衰落、中興重振、積重難返、竭力維持、最終覆滅,娓娓道來,
劉重潤早已不是那位長公主,如今只是一位書簡湖金丹修士,說得坦誠相見,陳平安聽得聚精會神,默默記下,受益匪淺。聽到重點,干脆就從咫尺物當(dāng)中拿出紙筆,一一記下。在劉重潤說到精妙處或是不解處,陳平安便會詢問一二。
這些都讓劉重潤別扭不已,在心中哭笑不得。
自己怎么像是一位學(xué)塾夫子,在為一位勤勉學(xué)生,在這兒傳道授業(yè)解惑?
這可是她生平頭一遭的感覺。
當(dāng)劉重潤覺得無話可說之際。
陳平安卻說下次拜訪寶光閣,還要與劉島主再細(xì)問漕運、胥吏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