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舉起牛角號,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
嗚咽的號聲刺破烈陽,驚起城頭一群沙雀。
隔壁烽燧臺踉蹌著站起個獨眼老兵,破舊的皮甲下露出半截箭傷。他瞇起僅剩的右眼望向沙丘,突然嘶聲大喊:“舉烽!快舉烽!”
幾個兩鬢斑白的戍卒撲向烽火臺,他們皸裂的腳掌踏過城墻磚。
一名三十五的漢子,在安西軍中已算年輕,此刻哆嗦著捧出珍藏的火石,卻因常年營養(yǎng)不良的手抖得厲害,怎么也打不著火。
“讓開!”趙七奪過火鐮,他缺了無名指的右手熟練地一擦。
火苗竄起的剎那,照見城樓下聞訊趕來的郭昕都護。
這位滿頭霜雪的老將軍,身披布滿刀戟創(chuàng)痕的玄甲,踏著黃沙徐步而來。
每走一步,甲胄便發(fā)出沉重的金鐵交鳴之聲,仿佛在訴說著二十余載戍邊的滄桑。
他眉宇間的風(fēng)霜比鎧甲上的刀痕更深,那雙渾濁卻依然銳利的眼睛,仍保持著隨時準備沖鋒的鋒芒。
烽煙在龜茲城頭筆直升起,郭昕手扶城墻,瞇起銳利的雙眼望向沙丘。
那泛黃的鋼鐵怪物靜靜蟄伏,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都護,末將從未見過此等巨物?!备睂堯吐暤?,“不似回紇之物,更不似吐蕃所造?!?/p>
郭昕的白須在風(fēng)中顫動,手指輕叩墻磚:“可曾見到敵軍蹤影?”
“斥候來報,方圓十里未見一兵一卒?!睆堯站o腰間橫刀,“唯獨那巨物旁立著幾個奇裝異服之人?!?/p>
城下傳來鐵甲碰撞之聲,一隊安西老兵已列陣待命。
這些平均年過四旬的戰(zhàn)士,鎧甲下的麻衣早已洗得發(fā)白,卻依然挺直了脊梁。
郭昕劍眉緊蹙,沉聲道:“緣何直至咫尺方覺?”
此刻,那龐然異物距城不過百丈之遙,若再近半分,恐將直抵城墻之下。
戍卒趙七單膝跪地,抱拳稟道:“稟將軍,三息前城下尚空無一物。豈料轉(zhuǎn)瞬之間,此物竟憑空顯現(xiàn)……”
言至此處,聲漸低微,自己也覺匪夷所思。
此言聽來荒誕不經(jīng),宛若托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