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葉負手而立,任由熱風吹拂衣襟,既不催促也不退去。
終于,郭昕的白須微微顫動。
他抬手解開頸甲系帶,這個動作讓所有守軍都繃直了脊背。
“開城門?!崩蠈④姷穆曇羯硢s堅定,“本將親自去會會他們。”
張虔的刀疤抽動了一下:“都護!”
郭昕視線落在江葉一行人身上,“當年老夫隨封節(jié)帥出玉門關(guān)時,也這般懷疑過每一個胡商。可你看他們的眼睛,可有一絲吐蕃人的陰鷙?”
郭昕的白須在暮色中微微顫動。
這是他給出的理由,可唯有他自己知曉,這個決定更多是出于某種難以言說的直覺。
老將軍的手按在刀柄上,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二十五年的孤城堅守,早已讓他練就了一雙洞若觀火的眼。
他望著城下白衫的青年挺直的脊背,恍惚間竟像是看見了年輕時在長安見過的那些意氣風發(fā)的士子。
“都護三思!”張虔尤覺得不妥,“萬一……”
郭昕抬手止住副將的話頭,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張虔明悟,不再多言。
郭昕的目光掃過江葉被風沙吹拂的衣袂,掃過對方坦然舒展的眉宇,最后落在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上。就是這雙眼,讓他想起了天寶年間,那些冒著風雪給戍邊將士送冬衣的關(guān)中百姓。
可是,邊城容不得萬一,但他也想搏一搏。
郭昕與張虔互相對視一眼,多年的默契,無需多言。
絞盤的鐵鏈“咔嗒”作響,城門又落下幾寸。
郭昕突然大步走向階梯,鎧甲發(fā)出鏗鏘之聲。
“將軍!”張虔急忙追上。
郭昕的腳步在階梯中段頓了頓。
夕陽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城墻磚上,那輪廓竟與二十五年前初到安西時一般挺拔。
他的步伐越來越穩(wěn),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