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是鬼王最兇的時候。
有愛人相伴枕邊,他終于平靜了一點。
衣絳雪抱著他的頭,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患得患失地問道:“懷鈞,你不會離開我吧?”
然后他又縮縮肩膀,“奇怪,為什么被窩還是越來越冷?”
仙人頭睜開眼睛,瞥他,含笑道:“……小衣,把我的身體也抱上床?!?/p>
“如果覺得冷,就抱著我睡。”他溫柔道:“這樣就不冷了?!?/p>
衣絳雪覺得有道理。
他把仙人的身體也抱上床,蓋在被子里。果不其然,柔軟且透著暖意的軀體,就這樣抱住了無頭尸身。
衣絳雪幸福地拱了拱,在被子里探出腦袋,頭并頭地挨著他睡:“果然不冷了。”
“我想起來了。懷鈞,以前在我死后,你偶爾也這么抱著我睡。”
衣絳雪很澄澈地問道,“我一般多久會爛掉???”
“沒數?!迸釕砚x的腦袋被鬼王當做暖手寶抱著,也頗有些活仙微死的淡定感,“在尸身上抹上優(yōu)曇婆羅香,能堅持好一陣子?!?/p>
他溫柔笑道:“不過鬼子之命那么兇煞,就算魂魄不在,你也偶爾會尸變,那時候就只能燒了?!?/p>
他的愛人亦是劊子手。
在他壽命將終時,為了避免煞氣化鬼,多半都是由劍仙操刀,手起劍落,送他去輪回。
他砍過他的頭,剖過他的肺腑,sharen時毫無痛苦,是最快最溫柔的劍。
也有時候,他親自拈過線,將愛人如玩偶破碎的尸身縫起來,針腳細密,還他全尸,才將他裝在棺材里。
衣絳雪已經相當習慣,翻了個身,“有時候頭七,你還沒把我塞進棺材呢。我都死掉了,你還不把我燒掉,難道不覺得陰森森的,怪可怕嗎?”
無頭仙抬手,順著他的長發(fā)往下捋了捋,多么親昵。
“……我習慣了?!?/p>
習慣。多么可怕又令人安心的一個詞。
當他的道侶習慣為他收尸……
生與死,對他們而言,其實已經失去了意義。
死亡是最扭曲恐怖的東西,它毫無美感。
相愛之人會本能地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對方,可是,死亡永遠是美好不起來的。
正如現在,衣絳雪幸福地縮在道侶的懷里,和他的頭說著親密的小話。
裴懷鈞的脖頸有著明顯的勒痕,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