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到客棧,
李崎便將沈清沉從懷里放下,
松了松肩膀,
接著竄上了屋頂。她得接著觀察追兵的動向,以防后患。見來者并不算多,成了無頭蒼蠅的一眾士兵還逗留在蔡府,她懸著的心才沉下了半分??蓵r間依然不多,她必須得告知眾人,盡快收拾細軟逃離此地。
沈清沉聽了李崎的匯報,她自有定奪,立即喚了虞鳶來給眾人易容。懂得易容術的人并不多,虞鳶便是其中一個。沈清沉當初將其收編,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用上她,以達到金蟬脫殼。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便是虞鳶效勞她的時候了。
虞鳶的手腳利索,行裝里帶著形式各樣的臉套。那些道具幾乎都是按照五官劃分,比起整體的人皮臉套來說造起來會更加逼真,易容也就更加能以假亂真。不一會的功夫,沈清沉便被化成了老嫗,為求逼真,甚至在背后塞了兩件衣裳,以造成駝背的假象。她佝僂著身子,滿臉皺紋,若是她不說,誰又能知道這是個僅二十余歲的丫頭片子?許段笙與張之儒則是被化成了下人,虞鳶捻著下巴,看著兩人華貴的穿著搖了搖頭,轉身從衣箱里尋了兩件粗麻布衣。
“……姑娘的準備當真周到。”許段笙忍不住對她贊不絕口,他久居宮中,這樣民間的戲法他已經(jīng)許久未見了,看著銅鏡里老態(tài)龍鐘的自己,他暗自呢喃:“段笙老了,會是這個模樣的嗎?”
沈清沉攥著他的手,嘴角含笑,“段笙老了,也會比這帥氣的多。”她自知這段時間冷落了許段笙,換作是其他時候,她便也不會多費口舌來逗他,可偏偏昨夜的歡愉讓她的愧疚感倍增。許段笙是很好哄的,光這三言兩語便已知足??粗麧M面春風,沈清沉自然也不會再為他多費心思。她要盡的補償,點到即止。
看著眾人在虞鳶的手下,都化作了尋常百姓,唯有沈清沉的裝束看上去是一個身份顯赫的老嫗。沈清沉對此非常滿意,可既然這妝化得這樣好,她自然更想要借此來多掙些時間來將這案子偵破。蔡孚已被她刺死,剩下的便只有薛曖一人。薛曖身上,定有沈清沉想知道的答案。
這案子花費的時間太長,勞心勞力,依照從前的經(jīng)驗看,完成了任務的獎勵一定十分豐厚,比往常的任何一個案子都要豐厚。到嘴的鴨子飛了,這讓她怎么忍?
再說,她為了這案子甚至花了40天的壽命來買提示,若是什么也得不到,豈不是虧大了?哪怕冒險,她也要做一次。
沈清沉讓李崎陪伴著到了鶴緞莊,這客棧不能久留,其余人便尋一處茶樓好生等待。既然已經(jīng)易容,她自然不想引人耳目。因此,她必然不可能從鋪面大搖大擺地進去。
李崎抱著她,從鶴緞莊墻沿倚著的榕樹上攀去,只一撐手,便到了后院。來得早倒不如來得巧,兩人來到鶴緞莊時已到了黃昏,薛曖剛從外頭回來。她看著一躍而下的馬夫,懷里抱著老嫗有些錯愕。
“……你們。”沒等沈清沉發(fā)話,李崎便將她穩(wěn)穩(wěn)放下,歘地便到了薛曖的身后,動作極速。她捂住薛曖的嘴,生怕薛曖的叫喚驚擾了他人。兩人將薛曖擄到一間廂房內(nèi),李崎用身子倚著門,沈清沉則是用李崎的短刀威脅著薛曖,“說,本宮已知曉你跟蔡孚的關系,你兩自幼便認識。你肯乖乖回學堂,是因為你認識了蔡孚,樂意跟她玩耍,對不對?”
薛曖驚恐地看著自己脖頸間的短刀,不敢動彈,淡淡地“嗯”了聲。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沒有說更多的話。
她不說沒關系,沈清沉自然有辦法把這案子盤清楚。
“本宮在蔡孚房中搜出了針包,她也是懂醫(yī)術的,按理來說她自己也能殺死蔡祎,卻為了逃脫罪名,不愿自己動手。若是本宮沒有推理錯,你也應該有一個針包,只是早已被你處理,才會整個薛府都尋不著證據(jù)??上?,你并不舍得這陰陽雕飾,這是薛錦年送給你們兩的禮物,對嗎?”
薛曖沒有回答,只是將頭扭到了一邊。
沈清沉并不指望她會乖順地將這些事和盤托出,畢竟她將所有有可能證明她懂醫(yī)術的證據(jù)都銷毀了,就是為了逃脫。她便勾著嘴角,自顧自地推理,“她讓你殺害蔡祎,你便照做,將毒針刺入蔡祎的體內(nèi)。蔡祎之所以不叫,是因為她也認識你,知道你與蔡孚交好,可她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恨她到要殺死她?!?/p>
見薛曖不作答,她便又接著說,“緊接著你利用了宋思,讓他在施針后眼看著蔡祎施救,造成了宋思殺害蔡祎的假象。實則蔡祎的命運,早已在你替她扎的那幾針里寫好了結局。蔡祎已死,蔡孚才肯露面,你與她無冤無仇,無論如何排查關系,也不會查到你的身上。蔡孚刻意留著針包,只為了誤導,誤導我們殺害蔡祎的是她,最終她便以自己有不在場證明脫罪。至此,天衣無縫,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你們的詭計?!?/p>
“……她該死的,她該死的。她就不應該那樣對小孚,小孚生在蔡家,難道欠了她的嗎?處處被她比較,處處都活得不如她,她哪怕什么都有了,還想要搶走小孚唯一的愛好。”薛曖的淚一滴滴地打在她的衣袖上,仿佛錯的是蔡祎,而不是sharen的她們。蔡祎向蔡知府告密,讓蔡孚禁足,還被罰跪了一宿又一宿。她的腿幾乎要廢掉,多得薛曖施針,她才能免于落下了傷殘。若是她落下了病根,便再也不能練武了。
不能練武,于蔡孚而言,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所以你甘心被她利用,幫她sharen?”沈清沉蔑笑了聲,她根本不能理解這樣畸形的友情。
“我自愿的?!彼龂@了口氣,將眼垂的淚抹了抹,又恢復了泰然自若的表情。
“那男尸,是蔡孚殺的吧?”沈清沉頓了頓,這明顯是一個交換sharen的局,為何她從前沒有發(fā)現(xiàn),還在此周旋許久,“蔡孚與男尸沒有糾葛,與男尸有糾葛的人,反而是你,對吧?”
“……”薛曖咬了咬唇,這蔡祎是她要殺的,是她心甘情愿替蔡孚殺的。她不是甚么老嫗口中的棋子,她與蔡孚相依相知,蔡孚在蔡府受的委屈,那些不公,她都一清二楚。她就是見不得蔡祎萬千恩寵于一身,天生便資質(zhì)好,還仗著長姐的身份來教育蔡孚。蔡孚本就不喜歡念經(jīng)書,她也不喜歡。
兩人逃了私塾,在山上相遇,至此,蔡孚教她武功,她教蔡孚醫(yī)術。兩人一拍即合,交好多年。她認識蔡孚多久,便看著蔡知府偏愛蔡祎多久。在她心里,蔡孚值得所有最美好的東西,哪怕她自作主張殺害了自己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