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一張嘴說不過,難道兩張嘴還說不過嗎?
……還真是。
張之儒拿她也沒有辦法,只搖搖頭,“只要保護得當,也不打緊。昨夜好生檢查過一番,并無大礙。只是殿下若是探案的途中感覺不適,請務必要停下歇息?!?/p>
沈清沉哪里會聽他那些諄諄善誘,她只聽見“不打緊”便從李崎的腋下如泥鰍般溜了出去,她無辜的臉上仿佛刻滿了“醫(yī)生說可以”。
走在路上,沈清沉摩挲著那塊木質(zhì)雕飾,手工十分精細,曾經(jīng)被高度打磨過。無論如何盤弄,都不會割手,也不會找到個別尖刺的角,不怕刺傷了自己。這一切讓沈清沉想起來那些供兒童使用的桌角護具,家長為了防止孩童磕碰桌角,總會細心地在各個尖銳的地方安上那么一塊海綿墊片,以防磕碰。畢竟在母父的眼里,多大的孩子她們都不會希望她受傷。
不知為何,她隱隱覺得這木質(zhì)雕飾是薛錦年的手筆。薛錦年的手藝巧奪天工,哪怕只拇指大的木頭也能被他雕刻得栩栩如生。沈清沉站到鶴緞莊的門口,止住了腳步。
今天的鋪面并未見薛鶴安,一番打聽才知她出城買辦貨物了。既然半路的攔路虎已走,如今便是刺探情報的最好時機。沈清沉趁著伙計不注意,直沖沖地溜進去了薛府。
進了后院,那薛錦年依舊坐在桌前,把玩著桌面上的一堆小玩意兒。這次他并沒有之前那般沉浸,只在沈清沉踏入后院的第一步,便發(fā)現(xiàn)了她。他不自覺地將椅子向后挪了挪,沈清沉自也看得出來,這是對她有所防備。她原想故技重施,可薛錦年的表情欲言又止,明顯是早已知曉她會這樣套近乎。
既然育兒經(jīng)不行,便聊他最愛的木雕。她先是將桌上的小玩意兒夸了個遍,夸得薛錦年心里喜滋滋的。人一飄飄然,便容易露怯。薛錦年這樣xiong無城府的自然會被沈清沉勾著慢慢卸下心防,敞開心扉。畢竟她知道體貼母父,還懂得欣賞他的杰作,能是什么壞人?
沈清沉見他逐漸變得健談,像見了魚兒上鉤似的,面露喜色。只幾句的鋪墊,她便迫不及待地從懷里掏出那塊陰陽木質(zhì)雕飾,“這雕飾的做工也不錯,感覺能跟你相媲美?!闭l知她話音剛落,薛錦年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驚恐,慌張,裝作泰然自若,這幾個表情竟然能在幾秒鐘內(nèi)輪番出現(xiàn),不得不說這薛錦年的確是川劇變臉的一把好手。然而他并不像是會思慮很多的人,更像是——
被人提前警告了不準向她聊起這陰陽木質(zhì)雕飾。
他以為他不說,便能逢兇化吉,可沈清沉哪是這樣好糊弄的主兒。她只一瞥,對方的心思便完□□露在外,一點遮羞布都不剩。她勾了勾嘴角,直沖沖地進入了排房里的廂房,挨個尋找——
找那陰陽木質(zhì)雕飾的另一半。
這另一半一定以及肯定是薛家人持有的,甚至可以說,必定是薛曖所擁有的。
只要找到這一個雕飾,便可以證明蔡孚與薛曖有著不一般的友誼。在這基礎(chǔ)上,無論后續(xù)查出來的線索是關(guān)于蔡孚,還是關(guān)于薛曖,她們都難以逃脫沈清沉的掌控。眼看著案子就要偵破,沈清沉搜證的手腳愈是利索得多。她不停地在各個房間翻找,幾乎要翻轉(zhuǎn)了整個薛府,只為找到這一個雕飾。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一個衣箱里扒拉開了堆疊的衣物,找到了一個小匣子。一打開,那木質(zhì)陰陽雕飾赫然在其中。沈清沉將這雕飾與自己在蔡孚房間搜到的雕飾一拼,果不其然是一對。眼看著無力回天,薛錦年也只能癡癡地靠著門檻盯著沈清沉看,半晌說不出話語來。
薛鶴安出門采買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能說出任何關(guān)于這案子的話來,薛錦年自然也聽話,沒有多說甚么??蛇@雕飾,他可沒有多說半句,是沈清沉自己找到的,難道也要怪到他的頭上來嗎?
在他內(nèi)心掙扎的時間里,沈清沉早就不見了蹤影,直勾勾地往蔡府去。這一次,她定能查出真相來。
一進蔡府,李崎早已在門口候著了。沈清沉去鶴緞莊,想必也不會出什么事,但蔡府不同,她必定是要在這守著,不讓沈清沉形單影只地進去,以免再次發(fā)生意外。
主仆兩直沖沖地上了階梯,見到剛要出門的蔡孚,李崎更是直接撲了上去。她將蔡孚按倒在地,不讓蔡孚再阻礙搜證,更不允許蔡孚再接近沈清沉半步。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屋外,只有沈清沉一人在屋里翻找。二樓站得高,望得遠,遠遠地,李崎便見到鄰街烏泱泱的一片。那是一支騎軍,眼看著直沖沖地向蔡府來,李崎心中一片不安。
一步,兩步,大軍逐漸壓到了蔡府所在的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