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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俯身,用強有力的雙臂牢牢托住老騎士顫抖的臂膀,不由分說地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我絕無此意!你怎么會這么想?”他將克里斯托按回旁邊的椅子坐下,自己則半蹲在他面前,目光平視著老騎士那雙仍殘留著驚恐和淚光的眼睛,語氣無比鄭重,“聽著,克里斯托弗,我以威爾斯家族的名譽起誓,我從未想過要趕你走。這里永遠是你的家,山谷永遠歡迎你和你的族人?!?/p>
他緊緊握著老騎士粗糙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驅散對方的恐懼。“我之所以詢問你,只是……只是覺得你可能對故土還有眷戀,想給你多一個選擇?!?/p>
亞特的聲音低沉而誠懇,充滿了真切的歉意。他看著這位將自己余生和全族命運都托付給自己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責任感。
此刻,克里斯托弗眼中一直強忍著的淚花終于滾落下來,順著他飽經(jīng)風霜的臉頰滑落。但這一次,不再是出于恐懼和驚慌,而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與如釋重負。
他意識到自己完全誤解了亞特的好意,心中既感到羞愧,又為亞特這番推心置腹的體諒和尊重而深深感動。
他急忙用粗糙的手背胡亂擦去淚水,掙扎著想要再次起身行禮致歉,聲音帶著哽咽后的沙?。?/p>
“不,是我糊涂,在您面前失態(tài)了!請少爺不要見怪?!?/p>
他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但那緊緊回握住亞特的手,卻清晰地傳遞出他內心的激動。這一刻,所有的疑慮都被徹底驅散,只剩下余生對這位年輕領主死心塌地的追隨。
這時,亞特像是突然被一道記憶的閃電擊中,他緩緩起身,急忙對情緒稍緩的老騎士問道:“克里斯托弗,我還有一事想問。你是否還記得,當年曾效忠于我父親麾下的一個騎士?他的右手……少了半截小指,是個斷指騎士?”
克里斯托弗聞言,暫時從激動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微微仰起頭,布滿皺紋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光禿的腦門,渾濁的眼睛望向屋頂?shù)拇?,努力在漫長的記憶長河中搜尋著數(shù)年前的模糊影像。
他口中喃喃念著幾個早已褪色的名字和綽號,試圖將其與“斷指”這個特征對應起來。
片刻后,他猛地抬起頭,原本迷茫的眼睛突然睜大,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光芒看向亞特:
“少爺,您這么一說……好像,好像是有這么個家伙!沉默寡言的,不怎么合群。但是……”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我這該死的腦子!名字……名字我實在是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他曾經(jīng)隨您父親參加過對異教徒的圣戰(zhàn)。”
克里斯托弗的語氣變得低沉而感傷,繼續(xù)說道:“而且,自從當年威爾斯堡被瓦德。伯雷占領,我們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人……幾乎全都不知所蹤了。這么長時間了,那位騎士是生是死,流落何方,恐怕……”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時光和戰(zhàn)亂,早已將許多人和事沖刷得面目全非。
“他還活著!他的名字叫洛奇·安德烈·薩勒!”
克里斯托弗話音剛落,亞特便脫口而出,語氣篤定,仿佛這個名字早已在他心中縈繞多時。
老騎士聽罷,身體猛地一震,腦海中塵封的記憶閘門仿佛被這個名字轟然沖開,無數(shù)模糊的片段瞬間變得清晰起來。他激動地一把抓住亞特的手臂,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fā)顫:
“對!對!就是他!洛奇·安德烈。薩勒!那個沉默得像塊石頭,卻又不知疲倦的‘鐵鉗’洛奇!”克里斯托弗的眼神變得悠遠而明亮,仿佛已經(jīng)穿越時光,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威爾斯堡庭院。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您還只有這么高……”克里斯托弗用手比劃著,繼續(xù)道:“他總是利用一切空閑時間,在庭院里,在附近的山坡上,一遍又一遍地教您格斗的技巧,糾正您握劍的姿勢……”
克里斯托弗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如同重見故人般的熠熠金光,完全沉浸在了那段舊日時光里。
亞特看著他這副模樣,知道這位老騎士的記憶終于被徹底喚醒。
得知曾經(jīng)的舊日好友尚在人世,克里斯托弗下意識地、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期盼,飛快地撇了一眼敞開的房門和門外的夜色,仿佛生怕下一秒,那位記憶中沉默剛毅的故人,就會帶著熟悉的笑容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亞特敏銳地看出了克里斯托弗這份潛藏的心思和急切,他微笑著,語氣平和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繼續(xù)說道:“別急,克里斯托弗。洛奇并且跟隨我返回領地,他人在拉瓦提城?!?/p>
他稍微停頓,隨后拋出了一個讓克里斯托弗震驚的消息:
“離開威爾斯堡后,經(jīng)過數(shù)年打拼,洛奇成為了一位頗富盛名的商人,經(jīng)營著不小的買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