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道森一行人便離開了奧尼西爾家族府邸,在越發(fā)肅殺和緊張的城市氛圍中,朝著那座剛剛經(jīng)歷血火、此刻正被嚴密控制的米蘭宮廷快步走去。
溫德爾刻意落后道森半步,姿態(tài)放得極低,心中既充滿期盼又忐忑不安……
當?shù)郎瓗е鴾氐聽柵c雅克離開奧尼西爾府邸,走向不遠處的米蘭宮廷時,天色正不可逆轉地沉入暮色。
白晝的喧囂和血腥似乎被漸漸冷卻的空氣所凝結。夕陽的最后余暉如同褪色的血漬,殘留在西邊山丘的輪廓線上,很快便被不斷蔓延的靛青色吞沒。
氣溫驟然下降,日間戰(zhàn)斗蒸騰起的塵土和熱氣逐漸消散,帶起一陣陣微涼的晚風。涼風穿梭于死寂的街道和破損的房屋之間,無力地卷起那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卻只是將它們帶到了更多的地方。
天色將黑未黑,米蘭城仿佛一個剛剛經(jīng)歷劇烈痙攣的巨人,正陷入一種精疲力竭而又警惕的怪異寧靜中。
白日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兵器碰撞的金屬聲響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從某些街區(qū)傳來的、被距離模糊了的呵斥聲、撞門聲,偶爾還會爆發(fā)出一陣士兵發(fā)現(xiàn)藏匿者或財物時的狂笑,以及隨之而來的、被壓抑的驚叫或哭泣,這些聲音在漸濃的暮色中顯得格外刺耳。
城內的一些關鍵路口和軍營附近開始點燃火把,跳動的火焰將士兵們忙碌搜查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投射在墻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城墻四周,代表勝利者的嶄新旗幟在晚風中獵獵作響,取代了原先倫巴第宮廷的家族紋章旗。
負責守城的士兵們沉默地矗立在垛墻邊,身影在越來越暗的天光下化為一道黑色的剪影,警惕地注視著城外更廣闊的、已被黑暗吞噬的荒野。
當夕陽最后一抹殘光徹底從山脊消失,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絨幕布,驟然覆蓋了整個天地。米蘭城內外陷入了一片真正的黑暗,只有零星的火光如同鬼火般閃爍。
然而,就在這片似乎要歸于平靜的黑暗北方,一場激烈的追逐戰(zhàn)剛剛告一段落……
…………
米蘭城北,領兵子爵雷納爾和他手下的士兵們,如同追獵的狼群,一路從米蘭北門沖出,沿著潰兵和馬車留下的混亂痕跡狂追不舍。
他們沿途砍殺了上百名驚慌失措、毫無陣型的倫巴第潰兵,冰冷的鐵蹄踏過一具具尸體,同時繳獲了好幾輛因馱馬受傷或車軸斷裂而被遺棄的、裝載著部分財貨的馬車。
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敵人的慘叫和戰(zhàn)馬的嘶鳴,每一次發(fā)現(xiàn)都短暫地刺激著他們因殺戮而興奮的神經(jīng)。
隨著天色徹底黑透,追擊變得異常艱難。他們對北境錯綜復雜的林間小路和丘陵地帶遠不如逃竄的倫巴第殘兵熟悉。
極度的疲憊也開始侵襲士兵和戰(zhàn)馬,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前方的車輪聲、馬蹄聲和腳步聲在黑暗中越來越模糊,最終徹底消失在濃墨般的夜色和起伏的地形之后。
雷納爾勒停戰(zhàn)馬,憤恨地一拳砸在馬鞍橋上,粗重地喘息著。四周只剩下呼嘯的夜風和手下們同樣不甘的喘息聲。他們失去了獵物的蹤跡。
“該死!跟丟了!”雷納爾低吼一聲,聲音在黑暗中充滿了懊惱與憤怒。
他們成功截殺了不少雜魚,但最重要的目標——那些可能藏著大人物的馬車和精銳護衛(wèi)——卻借著夜色和地利的掩護,從他們的指尖溜走了,融入了北方無邊的黑暗之中。
雷納爾勒住躁動不安的戰(zhàn)馬,那牲口疲憊地甩著頭,嘴邊掛著黏白的沫子,胸膛劇烈起伏。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騎士驅馬靠近,聲音帶著不甘,“大人,我們……就這么讓他們跑了?要不要再往前搜一搜?”
雷納爾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他環(huán)視四周,手下的士兵們個個盔甲歪斜,沾滿血污和塵土的臉上寫滿了難以掩飾的疲乏,許多人幾乎要趴在馬背上。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包裹了北方陌生的丘陵與林地,目力所及,除了近處模糊的輪廓,再無任何移動的跡象。
“搜?拿什么搜?”雷納爾的聲音沙啞卻帶著冷靜,“馬都快累死了,人也快睜不開眼了。在這鬼地方摸黑亂撞,別說找人,自己掉進溝里摔死都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