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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如同冰水,再次澆熄了倫巴第公爵無能的狂怒,將他拉回冰冷的現實。
亞特重新坐直身體,恢復了那種決定他人生死的統(tǒng)治者的口吻,拋出了最終的選擇題——
“所以,公爵大人,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您是想用那些藏起來的、對您而言已經毫無用處的財富,來換取您孫子活下去的機會,換取威托特這個姓氏不至于被歷史徹底抹去?還是想頑固地守著那些秘密,帶著它們一起下地獄,讓您的家族,您先祖的一切榮耀,都隨著您的沉默,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恐懼和權衡的時間折磨對方。
片刻后,亞特再次開口。
“公爵大人,我的耐心有限。地牢里關著的,可不止您一位。奧尼西爾家族的人為了活命可以出賣您,其他勛貴為了活命,自然也會愿意說出我所需要的信息。一旦我從別人嘴里先得到了答案……您,就再也沒有開口機會和價值了?!?/p>
倫巴第公爵徹底癱軟在地上,汗水、淚水和污穢混在一起,從他臉上滑落。他劇烈地喘息著,心中浮起一絲不安。
在他看來,亞特算不上是個真正的貴族,這個家伙以手段狠辣、不循常理著稱,名聲并不好。交出財寶后,這個沒有信用的家伙很可能還是會將他們趕盡殺絕。但另一方面,不交?那威托特家族就真的徹底完了,連一絲血脈、一點延續(xù)的希望都不會有。這種恐懼,比死亡本身更讓他窒息。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倫巴第公爵粗重的喘息聲。
亞特不再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邃而冰冷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后的掙扎。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亞特覺得時機已到,作勢要起身離開時,那細微的衣物摩擦聲,成了壓垮倫巴第公爵這頭雄獅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等!”倫巴第公爵猛地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喊出聲,聲音嘶啞而絕望。他臉上的掙扎和傲慢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我……我答應你……我說……”
聽到這句話,亞特原本已經微微抬起的身體,緩緩地、從容地重新坐穩(wěn)。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勾勒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冰冷的滿意笑容。
亞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故意讓沉默又持續(xù)了幾秒,享受著這徹底征服的快感。然后才用一種平淡無奇、仿佛早就料到結果的語氣說道:“很好!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那么,我們可以開始談談……具體的地點和數目了?!?/p>
隨后,在亞特那混合著誘惑與威脅的目光逼視下,在家族存續(xù)這最后一絲渺茫希望的驅使下,倫巴第公爵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污穢的干草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潮濕的墻壁,開始用嘶啞、斷續(xù)的聲音,一五一十地交代他分散藏匿的巨額財寶。
他的敘述,揭開了一張遍布米蘭及其周邊地區(qū)的秘密財富地圖:
“在……在米蘭近郊,我的一座私人莊園里,馬廄東側第三塊石板下,挖地三英尺,有……有十個包鐵木箱,里面有二十萬金幣,還有一批來自東方的象牙和香料……”
“往北……臨近邊境的山腳下,有一座廢棄的木屋。木屋以西湖邊,那棵最大的橡樹朝西的樹洞里,藏著一把鑰匙……能打開湖心小島假山下的密門,里面……里面是歷代公爵積累的部分寶石和古金幣……”
“還有……米蘭東郊的那個小鎮(zhèn),圣勞倫斯教堂……地下墓穴最深處,搬開刻有雄獅徽章的墓碑,后面……后面有一條密道,里面存放著大量的絲綢、瓷器,還有……還有一尊純金的圣母像……”
“那片黑松林……你們伏擊我的地方往東五英里,有一條干涸的溪床,順著溪床走到盡頭,山壁上有一個被藤蔓遮住的洞口,里面是……是一個天然洞穴,堆滿了金幣和各種珠寶……”
倫巴第公爵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每一處藏匿點都極其隱秘,涉及莊園、森林、教堂、甚至邊境險要之地。
除了難以計數的金幣銀幣之外,還有數不盡的各色珠寶玉石——鴿血紅寶石、湛藍的祖母綠、碩大的珍珠、雕刻精美的玉器;以及堆積如山的東方絲綢、精美絕倫的瓷器、珍貴的藝術品和宗教圣物……其數量之巨,種類之豐富,遠超尋常的國庫儲備。
一旁的侍衛(wèi)官羅恩飛速地在隨身攜帶的草紙上記錄著,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寂靜的牢房里格外清晰。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僅因為書寫速度,更因為所記錄內容帶來的巨大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