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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臉上強行擠出一個輕松甚至略帶疲憊的笑容,輕輕握著威托特公爵的手臂,低聲回應(yīng)道:
“公爵大人,您定是路途太過疲憊,看花了眼。這荒山野嶺,商旅斷絕,哪里會有人?多半是林子里跳動的光影,或者是被我們驚起的山鳥影子罷了。”
他語氣篤定,仿佛這根本是無稽之談。隨即,他不再給威托特公爵追問的機會,轉(zhuǎn)而催促道:“您快些用餐,填飽肚子要緊。我們得趁著日頭還好,早點趕路。越早離開這片山區(qū),大家才能越早安心?!?/p>
說罷,他從旁邊侍從手中接過一塊硬面包,大口撕咬起來,咀嚼得十分用力。目光也隨之刻意低垂,專注于手中的食物,沒再往山上投去一絲一毫的注意,仿佛真的將剛才的疑懼完全拋在了腦后。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口面包如同木屑般難以下咽,每一下咀嚼,都伴隨著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的跳動。他必須盡快帶領(lǐng)隊伍離開這個顯然已經(jīng)不再安全的地方。
很快,一行人草草裹腹之后,便再次拖著疲憊的身軀爬上馬車,帶著重新燃起的一絲盡快抵達安全之地的期望,加速離開了這座廢棄的木屋。
車輪滾滾,沿著山道向東北方向駛?cè)ァ?/p>
這些曾經(jīng)的勛貴們并不知道,在前方不到十英里的烏鴉坳,一張死亡之網(wǎng)已經(jīng)悄然張開,正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wǎng)。
此時,崖壁上方,那兩個模糊的人影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腦袋,望著山下已經(jīng)逐漸遠去、變成一串小黑點的車隊。
那個滿口黃牙、皮膚黝黑的家伙長長地吸了一口山間冷冽的空氣,又緩緩?fù)鲁?,心有余悸地低聲嘆道:“他娘的,好險……那個老東西眼神可真好,差點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顯然剛才弗朗切斯科掃視的目光和威托特公爵的異樣給他帶來的。
沒等黃牙男子完全從剛才的緊張中平靜下來,他身旁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眼神更顯陰鷙的同伴已經(jīng)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草屑,簡短地說了一句:“別廢話了,他們過去了,快走!”
說罷,他不再耽擱,轉(zhuǎn)身便沿著崖壁后方一條隱蔽的、只有獵人和他們才知道的崎嶇小道,敏捷地向山下的方向快速行去。
黃牙男子見狀,也趕緊收起感慨,迅速跟上,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山林之中,如同滴入水中的墨點,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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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過后,山間的濃霧早已散盡,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直射下來,氣溫急劇上升,悶熱難當。
隨著時間的推移,跟在車隊后方的安格斯等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已經(jīng)將距離縮短至不到一英里,死亡的陰影正在悄然逼近逃亡的威托特公爵一行人。
或許是由于在廢棄木屋處產(chǎn)生的那種揮之不去的不安感,弗朗切斯科自離開那里之后,心中的恐慌就如同藤蔓般越纏越緊。
他不再顧及馬車顛簸對這群嬌貴軀體的折磨,也不再理會女眷們壓抑的啜泣和呻吟,只是一刻不停地催促著馬夫和引導(dǎo)隊伍的侍從,聲嘶力竭地要求他們加快、再加快!
然而,這支由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族、疲憊的侍從和負載沉重的馬車組成的隊伍,其速度又如何能與安格斯手下那些輕裝簡從、訓(xùn)練有素、腳力非凡的精銳戰(zhàn)兵相比?
他們的亡命奔逃,在追兵眼中,不過是獵物在陷阱前徒勞的掙扎。
沿途死一般的寂靜更是加劇了弗朗切斯科的恐懼。除了他們自己的車馬聲和喘息聲,竟再見不到半個往來行人的影子,這極不正常的現(xiàn)象,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