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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走到主位坐下,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行軍打仗,一切從簡,習慣了。況且,現(xiàn)在也還沒到享受的時候?!?/p>
溫德爾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接口道:“大人日理萬機,居住在此等簡陋之處,實在有失身份。我在城南尚有一座還算寬敞的府邸,環(huán)境清幽,家具齊全,若大人不嫌棄,非常適合作為臨時的中軍行轅……”
亞特自然明白他此舉是主動獻上府邸以示討好和歸附,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語氣溫和卻堅定地拒絕了,“溫德爾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目前軍務繁忙,駐扎在軍營之中更方便處理各項事務,調(diào)動人馬。你的府邸,還是留著自己居住吧。”
見亞特拒絕,溫德爾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也不敢多言。
亞特沒有再多客套,直接開口,進入了正題,“這次請你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關于令尊的事情,以及……未來米蘭的一些安排?!?/p>
溫德爾聽罷,臉上瞬間綻放出難以抑制的喜色,仿佛陰霾多日的天空終于透出了一絲陽光。
他在家中一連等了幾日都毫無音訊,內(nèi)心早已被焦慮和不安填滿,生怕亞特許諾之事出現(xiàn)變故,畢竟在這權力更迭的漩渦中,任何承諾都可能隨時作廢。
此刻,他眼神緊緊盯著亞特,充滿了緊張與期待,等待著對方給出最終的答案。
亞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帶著審視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番這位曾經(jīng)的米蘭頂級勛貴。
片刻后,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wěn)地詢問道:“溫德爾大人,你此前曾答應,愿意以奧尼西爾家族半數(shù)的財富,贖回你的父親,讓他重獲自由。這個承諾,可還曾記得?是否依舊作數(shù)?”
溫德爾聞言,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連連點頭,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掙扎,“記得!當然記得!伯爵大人,只要能讓我父親平安歸來,家族半數(shù)財富,我溫德爾·奧尼西爾絕不反悔!隨時可以交割!”
看著溫德爾那毫不作偽的急切和堅定,亞特心中暗自驚嘆。
在這利益至上、父子相殘也屢見不鮮的權力場中,這位曾經(jīng)的宮廷首相之子,在家族傾覆、自身難保之際,竟還能為了父親的安危,如此干脆地放棄巨額的財富,果真是個重情重義、難得一見的人物。這份心性,讓亞特對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隨即,亞特不再賣關子,直接告訴了溫德爾一個好消息,“既然你心意不變,那么我也兌現(xiàn)我的承諾。我已經(jīng)下令,派人將老奧尼西爾大人護送前往米蘭,一路安然無恙。算算行程,再過兩日,他便能抵達這里,與你團聚了?!?/p>
“真……真的?”溫德爾聽到這個確切的消息,激動得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巨大的喜悅和如釋重負的情緒沖擊著他,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右膝一彎,單膝跪地,向亞特行了一個極為鄭重的大禮,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多謝伯爵大人的恩典!您信守承諾,讓我父親免于危難,此恩此德,我奧尼西爾家族沒齒難忘!從今往后,我溫德爾愿為您效犬馬之勞,絕無二心!”
亞特見狀,起身親自走上前,伸手將溫德爾扶起。他臉上依舊平靜無波,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心中卻對溫德爾如此干脆利落的跪拜感到有些意外。
曾幾何時,奧尼西爾這個姓氏在倫巴第公國呼風喚雨,幾乎無所不能。作為這個家族的繼承人,溫德爾是何等意氣風發(fā)。
而此刻,這位頂級勛貴之子卻如此卑微地跪倒在自己這個“邊疆伯爵”面前,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感慨權力更迭的變化莫測,以及現(xiàn)實處境的殘酷。
他將溫德爾扶起,語氣平和地說道:“溫德爾大人言重了。奧尼西爾家族樹大根深,在整個倫巴第頗具影響力,地位甚高。我亞特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介邊疆伯爵出身,實在不敢受此大禮。”
溫德爾被扶起后,聽到亞特這番謙辭,急忙連連擺手,語氣急切地反駁,話語間充滿了對亞特如今地位的極力吹捧和對其實力的絕對認可:
“伯爵大人您太過自謙了!如今的您,哪里還是什么‘區(qū)區(qū)邊疆伯爵’?您是以雷霆之勢橫掃倫巴第公國的大軍統(tǒng)帥!是這座古城的新主人!是即將主宰這片廣袤土地命運的唯一強者!”
溫德爾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連不可一世的倫巴第公爵都已成為您的階下囚,普羅旺斯人也對您禮敬有加,您的威名早已傳遍歐陸!在您面前,奧尼西爾家族往昔的些許薄名,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能得大人您庇護,已是我家族莫大的榮幸??!”
亞特聽著溫德爾這番天花亂墜的吹捧,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里卻如同古井無波。
這些話,從左耳進去,便立刻從右耳出來了,與他平日里聽到的那些商人、小貴族為了謀求利益而進行的阿諛奉承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