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什么?”威托特公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但征召的平民開始暴動,南城糧庫遭到哄搶,守軍鎮(zhèn)壓時死了三十多人?!备ダ是兴箍频穆曇舯淙玷F,“若再不發(fā)放存糧,恐怕敵軍沒攻城,我們自己先被撕碎了。”
威托特公爵指甲深深掐進(jìn)王座扶手的金獅浮雕,“開倉!每人發(fā)三天口糧——但誰敢靠近城墻嘩變,立即斬殺!”他突然揪住弗朗切斯科的衣領(lǐng),“今夜你親自守城!若放半個普羅旺斯人爬上城墻……”
他沒有說完,但眼中瘋狂的血絲已道盡一切。
…………
當(dāng)弗朗切斯科躬身退出時,夕陽最后一縷余暉正掠過廳堂壁畫上威托特公爵家族的輝煌史詩。畫中先祖征戰(zhàn)的英姿與此刻癱坐在陰影中的現(xiàn)任公爵形成凄厲對照。
窗外突然傳來守軍換崗的號角,驚起一群棲在宮墻上的烏鴉。這些食腐的黑鳥竟比所有大臣更早嗅到滅亡的氣息,正成群飛向城外——飛向那些插滿頭顱的長矛,飛向即將吞噬米蘭的血色黎明……
…………
米蘭以南五英里外,一條不算太寬闊的支流上,威爾斯軍團(tuán)的步兵正踩著臨時加固的木橋有序北進(jìn)。
河水映著最后一縷絳紫霞光,浮橋上鐵靴踏板的悶響與馬匹不安的嘶鳴交織成一首行軍序曲。
亞特勒馬立于北岸高坡,暮風(fēng)吹動他猩紅的披風(fēng)?!扒胺阶詈笠蛔鶚虼_認(rèn)通暢了?”他問身旁的奧多。
“修橋的士兵已清除路障,橋面足夠重騎和輜重通過。”奧多指向遠(yuǎn)處隱約的米蘭輪廓,“但洛倫佐殘部尚未肅清,需防他們再襲糧隊?!?/p>
亞特頷首,目光掃過正在渡河的輜重車隊,“讓呂西尼昂派輕騎擴(kuò)大警戒范圍,糧草不能次受損?!闭f罷亞特一扯韁繩,帶著侍衛(wèi)隊縱馬馳向北方的黑暗。
…………
隊伍前列,連隊長漢斯正用刀尖挑著靴底泥塊,對身旁的旗隊長伯里咧嘴笑道:“聽說米蘭娘們皮膚比牛奶還滑,等破城了非得找個貴族夫人試試!”
伯里嗤笑,“我說伙計,你先活過攻城錘第一撞吧。我可聽說城里光常備軍就五六千人?!彼鋈粔旱吐曇?,“不過若真能撈筆大的……老子就回山谷買座葡萄園,天天喝酒睡到日頭曬屁股?!?/p>
漢斯眼神恍惚了一瞬,“我要娶個屁股大的姑娘,生五個小子!到時候帶他們打獵,就像我父親當(dāng)年……”這個囚徒兵出身的連隊長話音突然哽住,他狠狠吐了口唾沫,“算了,先剁了米蘭人的狗頭再說!”
稍后位置,連隊長科林與韋茲并騎緩行。
“第二座橋了?!笨屏帜﹃鴦Ρ系目澈?,“記得當(dāng)年跟著大人打第一場仗時,過條溪溝都手忙腳亂?!?/p>
韋茲冷笑,“現(xiàn)在可是馬上要啃米蘭這塊硬骨頭了。城墻比地峽堡還高十五英尺,護(hù)城河引的是活水。”他忽然壓低聲音,“今早聽斯坦利審俘虜時說,他們可是在城墻上擺放了不少重弩?!?/p>
科林望向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丘輪廓,“所以大人才要等普羅旺斯人先耗守軍銳氣。”他忽然咧嘴,“不過若能親手把倫巴第公爵家族的紋章旗扯下來……也夠我吹噓到下輩子了!”
“哈哈哈……你小子~”
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騎兵連隊長呂西尼昂策馬靠近特遣隊長斯坦利,目光落在他微微滲血的肩膀繃帶上,“撐得住嗎?”
斯坦利面無表情地按了按傷口,“死不了。倒是你那些寶貝輕騎,昨夜竟被米蘭人摸到眼皮底下燒了糧草,丟人。”
呂西尼昂漲紅了臉:“這群雜種!等破城我非第一個沖進(jìn)——”
“用不著?!彼固估驍啵拔业母标犻L道森帶十幾個伙計早混進(jìn)米蘭了。他們在里面藏了不少火油,必要時能燒掉半個糧倉?!?/p>
兩人相視一笑,那是老獵犬嗅到獵物氣息的獰笑。
遠(yuǎn)處天色徹底沉入墨藍(lán)。最后幾只歸巢的烏鴉掠過行軍隊伍,蟲鳴在田野間漸次響起?;鸢岩来吸c燃,在暮色中連成蜿蜒的火龍。
士兵們唱著粗俗的鄉(xiāng)謠,有人傳喝著繳獲的葡萄酒,有人擦拭著劍鋒上未干的血跡——平靜得像是趕赴一場夜宴。
唯有軍團(tuán)那些最老練的士兵會不時抬頭,望向北方那片吞沒夕陽的巨大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