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時而連成一片,時而如星河般點點躍動,彰顯著這支凱旋之師的赫赫軍威。
盡管距離遙遠,城墻上的士兵們聽不清具體的話語,但仍能隱約感受到從那“金屬長龍”身上散發(fā)出的活躍氣息。
隊伍中不時傳來士兵們因返鄉(xiāng)心切而產(chǎn)生的喧囂交談、甚至間或傳來粗獷的歌聲,也夾雜著軍官們維持秩序的催促吆喝。
但奇妙的是,即便是這些“混亂”的聲音,透過遙遠的距離過濾后,傳入耳中的也只剩下一種模糊的嗡嗡聲。而彌漫在整片天地間的,是一種無比清晰、幾乎可以感知到的輕松與愉悅的氣氛。
那是一種卸下重擔、滿載而歸、奔向熟悉家園的釋然與期盼,就連灼人的陽光和揚起的塵土,似乎也無法掩蓋這份從數(shù)千人心中滿溢出來的歡愉……
“……老爺,我們總算是動身了。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
隊伍中間,騎馬緊跟在亞特身側(cè)的侍衛(wèi)官羅恩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聲音里都帶著雀躍,向亞特袒露著最真實的心聲。
亞特輕握著韁繩,感受著坐騎平穩(wěn)的步伐。熾熱的陽光灑滿他輪廓分明的臉龐,甚至有些晃眼,但他此刻的內(nèi)心卻如同被山谷清泉浸潤過一般,感受不到半分焦躁,只有塵埃落定、攜勝而歸的平靜與滿足。
他緩緩扭頭看向羅恩,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的打趣意味,嘴角微揚,反問道:
“你小子,我看你不是想家了,是想你妻子奧莉,快想瘋了吧?這一路上,我瞧你摸著懷里那封信都快摸出繭子了。”
話音剛落,跟在亞特身旁并轡而行的安格斯與羅伯特等人立刻捕捉到了這輕松的氛圍,放聲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在行軍的隊伍中顯得格外富有感染力。
羅恩被說中心事,黝黑的臉龐竟然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咧嘴嘿嘿一笑。
這一笑牽動了他臉頰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讓他的表情瞬間顯得有些扭曲。但那咧開的嘴角和眼里的光芒,卻無比清晰地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激動與甜蜜。
離家近兩月,經(jīng)歷數(shù)場生死搏殺,再加上妻子奧莉懷了他的孩子,說不想念,那絕對是假的。
他幾乎每晚都會借著篝火的光,偷偷拿出奧莉托人送來的、字跡歪扭卻情意綿綿的家書看上幾眼,那是他漫長征戰(zhàn)歲月里最溫暖的慰藉。
此刻歸途已啟,想到不久就能將臉貼在奧莉隆起的腹部,感受那個小生命的動靜,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山谷~
談笑間,亞特突然再次扭過頭,目光落在了一旁正想偷偷解饞的安格斯身上。
只見安格斯取下掛在腰間的酒囊,咬開木塞,正要湊到嘴邊,卻被亞特那道帶著探究、又有些不懷好意笑意的眼神給怔住了。
他動作一頓,有些尷尬地緩緩放下了酒囊,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被抓個正著一樣。
亞特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略顯局促的模樣,不緊不慢地提起:
“軍士長,奧多前幾天跟我閑聊時提起,聽說谷間地里的某個姑娘,托人給你捎了一封書信,什么時候的事?”
安格斯聞言,眼睛緩緩瞪大,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隨即有些慌神地連忙擺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沒有!絕對沒有!大人,您可別聽奧多那個大嘴巴胡說八道!他……他肯定是那天喝多了看花了眼!”安格斯語氣急促,試圖用堅決的否認和對老伙計的“指責”來掩蓋內(nèi)心的波動。
亞特見他這副急于撇清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卻并未繼續(xù)追問細節(jié),而是將目光投向遠方起伏的地平線,語氣變得和緩而帶著些許感慨:
“其實,原本自繼位者之戰(zhàn)結(jié)束后,我就想著手解決你們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高階軍官的個人問題了,打算籌劃著辦一場熱熱鬧鬧的集體婚禮,讓大家都能安定下來??上?,南境戰(zhàn)事突起,一下子打亂了原有的節(jié)奏和安排~”
他頓了頓,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
“現(xiàn)在好了,倫巴第的戰(zhàn)事基本塵埃落定,我們也有了喘息之機。是時候重新考慮這件事了。成家立業(yè),安定下來,對你們來說都是好事。”
安格斯聽著這話,原本激烈否認的態(tài)度漸漸軟化了下來。他默默地將酒囊塞好,重新掛回腰間,目光低垂,看著馬鞍的前橋,沒有再出聲反駁,只是緊抿著嘴唇,似乎亞特的話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些未曾輕易示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