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苓怎會不知道,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不單單是口頭婚約這樣簡單,這個女人當(dāng)街?jǐn)r人,為的就是把她和崔致遠(yuǎn)的婚事鬧得盡人皆知。
把不受律法約束的口頭約定給坐實。
崔致遠(yuǎn)在朝為官,官聲和臉面有多重要自不必說,如此一來不得不娶她,以免落人口實,避免君王怪罪。
在阿史苓思索間,阿塔再次開口,聲音始終柔緩:“至于口頭婚約不作數(shù)……容我斗膽說一句,可能您聽了不喜,不過我還是要說,夫人,您這句話是不是有些欺負(fù)人?”
言下之意就是,因為不受律法約束,就可以無視口頭婚約?因為不受律法約束,就可以不守誠信?
阿史苓,阿塔,還有崔致遠(yuǎn),他們?nèi)朔旁谝黄?,叫不知情的人看來,妥妥就是一出《鍘美案》,崔致遠(yuǎn)就是話本子里的陳世美,薄情寡義,攀附權(quán)貴。
而這個叫阿塔的女子,就是千里尋夫的秦香蓮。
而自己……阿史苓不知心里什么滋味,成了后來居上的惡人……
崔致遠(yuǎn)回來時,天色已暗,發(fā)現(xiàn)正房的院子靜悄悄一片,連燈也未點。
進(jìn)到院中一看,房門關(guān)著,于是招來一個守院的小廝,問道:“夫人呢?”
小廝躬身道:“夫人走了?!?/p>
“走了?”崔致遠(yuǎn)沒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出去了還是未回?”
小廝支吾說道:“夫人叫人清了些衣物,帶著幾人回了阿史府。”
崔致遠(yuǎn)默然不語,打發(fā)了小廝,走到臺階邊坐下,整個院子寂然無聲。
天色越來越暗,夜色越來越濃,就在身子快要同黑夜融為一體時,他慢慢站起身,似是做下某種決定往外走去。
……
阿史苓回了阿史府,想離開幾日靜一靜,也可能是避一避。
白天,她找過阿塔一趟后,預(yù)先想好的言辭成了笑話,同他們兒時的片段比起來,簡直無足輕重,還有阿塔最后不輕不重道出的那句話。
口頭婚約不作數(shù),這樣是不是有些欺負(fù)人?
崔致遠(yuǎn)因為顧忌自己,這才遲遲做不下決斷。
阿史苓又想,那夜他二人飯后行于后園,一場談話下來,他告訴她,讓阿塔在府里住幾日,過段時日另做安置。
他說這話時,想來已是沒轍,不過是安撫她罷了。
“你這丫頭也就是個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平時看著兇蠻,真到關(guān)鍵時候就泄了氣。”
說話的婦人一身深紫色半袖及膝薄衫,衣衫下不著長裙,而一條煙色撒腳褲。
這年輕婦人是阿史苓之嫂,也是阿史勒之妻,出自夷越世族萬里氏,常被人簡化叫作萬氏。
阿史苓撇了撇嘴:“我心里正煩呢,嫂嫂不寬慰就算了,怎的還說起我來?!?/p>
“我不說你,誰說你,難道還讓母親跟著操心?內(nèi)宅之事,你兄長也不好過問,這惹人嫌的事不得我來?”
萬氏執(zhí)起剪刀,剪掉一截?zé)粜?,又道:“人家還沒發(fā)全功呢,你倒好,自己挪窩,忙不迭的騰地方,那女人還不高興壞了?!?/p>
阿史苓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