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越走越快,漸漸超過了大多數(shù)人。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多了個身影。
那人身形同樣模糊,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衫,和他并排走著,腳下的河水連一絲漣漪都沒起,輕松得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你來了?!蹦侨碎_口,聲音像風吹過劍穗,清越又溫和。
“這是……哪里?”魏珩問道,喉嚨發(fā)緊。
“劍氣長河?!蹦侨诵α诵?,“能到這兒來的,都是世間與劍有緣的天驕。他們未必都成名,卻注定要在劍道上走出一段路。你看他們——”他抬手指向那些掙扎的人影,“每往前一步,都意味著對劍的參悟深了一分,這份機緣,萬中無一?!?/p>
魏珩望著無盡的長河,心里滿是震撼。
“那我……”
“你能來,是因為你看破了‘對抗’二字?!蹦侨舜驍嗨Z氣里帶著點了然,“旁人練劍,總想著如何‘勝’過劍氣,如何‘壓’住對手,可你不同?!?/p>
他側(cè)過頭,盡管看不清臉,魏珩卻覺得他在注視著自己:“你心里的那點東西,是‘容’。不是躲,也不是抗,是知道什么時候該進,什么時候該退,就像你寫字時,筆鋒懂得‘借力’而非‘硬頂’。這份心境,與世間所有練劍者都不同。”
“它說不出,也教不會?!蹦侨说穆曇糨p了些,像融入了河風里,“就像你寫‘劍’字時,筆鋒里藏的那股勁,旁人學不來;你練劍時,手腕帶的那點巧,也沒法靠招式傳下去。這是你的根。”
魏珩愣住了。
原來那股說不清的暖意,不是幫他發(fā)力的,是幫他懂“什么時候該用力,什么時候該不用力”的。
“劍是什么?”那人又問。
魏珩想起了王正的話,想起了“劍”字的意,脫口而出:“是……該進時不退,該止時不貪?!?/p>
話音剛落,身邊的人影笑了起來,漸漸變得透明:“路還長,慢慢走。”
眼前的長河突然消失了。
魏珩猛地回過神,還站在破廟的院子里。秋風已經(jīng)停了,地上的落葉靜靜躺著,樹樁上的傷口還在往下掉木屑。
王正不知何時湊到了他身邊,瞪大眼睛:“你剛才……那一下,怎么看著跟我爹刺鏢靶似的?又快又準,一點多余的勁都沒費?!?/p>
魏珩低頭看著手里的“寸鐵”,劍身還帶著他的體溫。他試著再刺出一劍,還是最簡單的招式,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順了——就像寫字時,筆鋒終于找對了該去的地方。
原來劍招是“形”,劍意是“骨”,而書法里的“意”,恰恰是把形和骨串起來的線。
他抬頭看向天邊,最后一點霞光正慢慢隱去。魏珩握緊了劍,第一次覺得,這柄沉甸甸的鐵家伙,好像真的跟自己有了點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