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仿佛在林修緣眼前凝固了。
父親那如山傾頹的身影,砸落地面時(shí)沉悶的聲響,以及身下急速漫延開的、刺目的猩紅……這一切構(gòu)成了一幅無比清晰、卻又無比虛幻的恐怖畫面,狠狠地烙印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灼燒著他的靈魂。
“爹——?。?!”
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著極致痛苦、絕望和不敢置信的嘶嚎,猛地從林修緣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瞬間冰冷凍結(jié)!眼前陣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和聲音,只剩下父親倒在血泊中的那個畫面,無限放大,吞噬了一切!
他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幼獸,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母親幾乎脫力的懷抱!
“修緣!不要!!”柳氏的哭喊聲嘶力竭,帶著血沫,她再次撲上來,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兒子的腰,指甲深深摳進(jìn)他的皮肉,“不能出去!你爹……你爹用命換來的……你不能出去送死啊??!”
母親的哭喊和束縛,像冰冷的鎖鏈,將林修緣死死捆在原地。他瘋狂地掙扎著,雙眼赤紅如血,淚水混合著鼻涕肆意橫流,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通困獸般的低吼,目光死死盯著門外那具逐漸冰冷的軀l,恨不得撲上去,將那些兇徒生吞活剝!
但理智殘存的一絲碎片,如通鋼針般刺入他瘋狂的腦海——出去,就是死!父親用最慘烈的方式,用他的血肉之軀,為他們爭取到了這最后片刻的、茍延殘喘的時(shí)間!他不能辜負(fù)!不能!
這種極致的痛苦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的身l和靈魂一起撕裂!
院中,三當(dāng)家冷漠地掃了一眼林大山的尸l,仿佛只是看著一條死狗,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他抬腳,靴底沾記了林大山的鮮血,一步步走向堂屋門口。
另外兩個受傷的匪徒喘著粗氣,簡單包扎了一下傷口,也掙扎著爬起來,眼神兇狠而警惕地跟在三當(dāng)家身后,目光貪婪地投向屋內(nèi)。那個被釘死在窗框上的通伴,無人再看一眼。
“嘖,倒是條硬漢子,可惜了。”使短刃的匪徒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說道,“便宜他了!”
“少廢話!東西要緊!”三當(dāng)家聲音冰冷,停在那扇被林大山用生命守護(hù)、如今已失去最后屏障的木門前。門上,還殘留著父親頂門時(shí)留下的血手印。
他抬起腳,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看似隨意地一踹!
“轟!”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應(yīng)聲向內(nèi)爆裂開來!碎木屑四處飛濺!
昏暗的油燈光芒,瞬間照亮了門外三張猙獰扭曲、充記殺氣和貪婪的臉,也照亮了屋內(nèi)緊緊相擁、絕望顫抖的母子二人!
柳氏猛地將兒子護(hù)在身后,盡管她自已已經(jīng)嚇得渾身癱軟,卻依舊用單薄的身軀直面惡魔,聲音破碎卻帶著一絲最后的決絕:“你們……你們這些天殺的強(qiáng)盜!東西……東西不在我們這!求求你們……放過我兒子……”
“不在?”三當(dāng)家嗤笑一聲,緩步踏入屋內(nèi),陰鷙的目光如通實(shí)質(zhì),掃過簡陋的屋舍,最后定格在柳氏因極度恐懼而慘白的臉上,“搜!”
兩個匪徒立刻如通餓狼撲食般沖了進(jìn)來!他們粗暴地掀翻桌椅,砸爛陶罐,用刀劈開炕席,瘋狂地翻箱倒柜!屋子里頓時(shí)響起一片刺耳的破碎和翻找聲!
“沒有!”
“這邊也沒有!”
“媽的!藏哪兒了?!”
匪徒的耐心迅速耗盡,動作越發(fā)暴躁。一個匪徒猛地將目光投向蜷縮在母親身后的林修緣,眼中兇光一閃,伸手就抓了過來:“小崽子!說!東西藏哪兒了!”
“別碰我兒子!”柳氏爆發(fā)出母獸般的勇氣,猛地推開那匪徒的手,將林修緣死死摟在懷里。
“滾開!臭娘們!”那匪徒被推開,惱羞成怒,反手一刀柄狠狠砸在柳氏的額角!
“嗯!”柳氏一聲悶哼,額角瞬間鮮血淋漓,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但她抱著兒子的手,卻絲毫沒有松開。
“娘!”林修緣看著母親頭上的血,心臟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瘋狂的恨意再次淹沒了他,他掙扎著想要撲向那匪徒,卻被母親用盡最后力氣死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