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派出所這一晚燈火通明。
李建國把審訊室的桌子拍得震天響,煙灰缸里的煙頭已經堆成了小山。
“我再問一遍!誰指使你們的!”
被銬在椅子上的黃牙咧著嘴,露出一口爛牙,“警察同志,我說禿嚕皮了都,真沒人指使。就是我們哥幾個手頭緊,瞧著那林家大宅子氣派,尋思著進去摸點東西換酒喝。”
“你放屁!”李建國一腳踹在桌子腿上,“臨時起意?你們連人老宅后巷有幾個耗子洞都摸清了,繩子破布提前備得比誰都齊!”
“那叫專業(yè),警察同志。”矮冬瓜油腔滑調地接話,臉上看不出半點緊張,全是無賴氣,“干我們這行,也講究個有備無患??偛荒苷娴纫娏送米釉偃鳅棸??那多不專業(yè)啊。”
這幾個人都是街面上混了多年的滾刀肉,心里門兒清。
沒有直接證據,沒有口供,光憑一個“意圖”的罪名,頂多關幾天,餓他們幾頓就放出去了。他們背后的人,早就把這一切算得明明白白。
李建國一宿沒睡,眼睛熬得通紅,卻拿這幾塊滾刀肉沒一點辦法。
第二天一早,王美鳳踩著點兒,還特意找了兩個老姐們陪同,趕來了派出所。
她一進來,看見李建國,都不用醞釀,眼眶當即就紅了,抓著他的手,一副震驚又后怕的模樣。
“李警官,我的天爺啊,這……這是真的嗎?我前天才給沅沅發(fā)了電報,讓她回家看看忠叔,怎么就出了這種事!那些天殺的,有沒有傷到我們家沅沅?。课彝鈱O呢?”
她演得情真意切,捶胸頓足,把一個擔憂繼女的后母形象拿捏得死死的。陪同來的老姐們也在一旁幫腔,對著那幾個混混啐唾沫,痛罵他們喪盡天良。
李建國看著她那張?zhí)搨蔚哪槪味家獨庹恕?/p>
可程序就是程序,沒有證據,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王美鳳錄完口供,以“受害者家屬”的身份,在一眾同情的目光中,被那兩個老姐們攙扶著,哀哀戚戚地離開了派出所。
“他娘的!”
王美鳳一走,李建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搪瓷茶缸里的茶葉末都跳了起來。
……
張衛(wèi)國剛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熱茶,被電話鈴聲嚇得手一抖,熱茶灑了半邊褲腿,燙得他齜牙咧嘴。
獵豹團政委辦公室里那臺黑色的加重電話機是軍線,連著京城高層,輕易不會響,一響準沒小事。
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捂著話筒,朝門外探出半個身子,對警衛(wèi)員吼了一聲:“去!把顧凜給我叫過來!現在!馬上!”
顧凜正在訓練場上訓練新兵,大冷天也赤著精壯的上身,一身的汗水在太陽下泛光,光是站在那里,就讓底下那幫新兵蛋子大氣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