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目光掃過蕭文博。
“哼!”
蕭文博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卻到底沒再爭辯,默默地開始收拾桌上的工具。
那套從德國帶回來的鑷子、毛刷、竹起子,他用帶來的絨布,一件一件,仔仔細細地擦拭干凈,再妥帖地放回那個黑色的皮質(zhì)公文包里。
“剩下的,無非是些耗功夫的收尾活,你自己能應(yīng)付?!?/p>
他扣上公文包的銅扣,丟下這么一句話,算是給了彼此一個臺階。
顧凜放下信紙,走到林晚沅身邊,一言不發(fā),解下自己脖頸上那條軍綠色的毛線圍巾,一圈一圈圍在了林晚沅的脖子上,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雪夜歸途,無人說話。
營區(qū)的路燈在風(fēng)雪中投下光圈,照著地上新積的一層薄雪。
一行人走在雪地里,靴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
顧長風(fēng)和蕭文博一前一后地走著,始終隔著步的距離,誰也不搭理誰。
張衛(wèi)國走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左右為難,最后干脆放棄,假裝自己不存在,專心走路,想著怎么和師部上報信件的事情。
顧凜緊挨著林晚沅,替她擋去了大部分從側(cè)面吹來的風(fēng)雪。
林晚沅被他圍巾裹著,脖頸處暖烘烘的,還能聞到圍巾上的皂角味。
她低著頭,看著兩人在雪地里并排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踏實。
晚飯吃得安靜。
桌上擺著三大碗,一碗是醋溜白菜,一碗是剩的豬肉燉粉條又熱了熱,還有一碗是顧長風(fēng)特意煮的雞蛋,拿醬油泡著。
屋里暖,顧安在嬰兒床里醒了,不哭不鬧,睜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咿咿呀呀地蹬著小腿。
蕭文博吃飯的動作很慢,筷子使得穩(wěn),夾菜只夾自己面前的一小塊地方。吃一口白菜,要細細地嚼上十幾下,才慢條斯理地咽下去。
他埋頭吃飯,眼角的余光悄悄觀察著。
他看見,顧凜很自然地拿起一個水煮蛋,在桌角磕破,三兩下剝得光溜溜。
蛋殼掉進他自己碗里,剝好的雞蛋卻放進了林晚沅的碗里。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顯然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