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得了令,心里頭那塊大石落了半邊,腿腳都利索了不少。
她不敢耽擱,裹緊了身上的棉大衣,迎著愈發(fā)凜冽的風(fēng),轉(zhuǎn)身又跑了。
心里裝著事,腳下就跟踩了風(fēng)火輪似的。
招待所遙遙在望,李翠花故意放慢了腳步,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硬是逼出了一副慌張又焦急的神色。
一頭沖進(jìn)招待所,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大堂長椅上,正伸長了脖子往外望的林曉月。
“閨女!閨女!”李翠花沖過去,一把抓住林曉月的手臂。
林曉月被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大嫂,怎么這么快又來了?有消息了?”
“閨女,定了!徹底定了!”李翠花把她扯到一邊,“剛打聽到的準(zhǔn)信兒,顧團(tuán)長托人買了下午去安縣的車票,要把你姐姐掃地出門!什么行李都不讓帶,就讓她自己收拾個小布包袱,滾蛋!”
李翠花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憤憤不平,“你說這男人,心也太狠了。好歹夫妻一場,睡了那么久……”
話說到一半,像是意識到不妥,又趕緊住了嘴,連連搖頭。
林曉月只聽見了“滾蛋”倆字。
過了幾秒,一個怎么也壓不住的笑容在她臉上蔓延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空氣里化成一團(tuán)白霧。
成了。
她松開李翠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哎,閨女,你去哪兒?”
“供銷社!”
林曉月頭也沒回,聲音里滿是藏不住的雀躍。
這個點兒的供銷社里人還不多,售貨員趴在柜臺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紙青蛙。
林曉月在貨架前站定,目光掃過那些餅干、糖果,伸出手指著最高層貨架上的一只印著大紅花的鐵皮罐頭,“同志,我要那個餅干?!?/p>
又指了指旁邊的玻璃瓶,“還有那個,橘子罐頭?!?/p>
售貨員不情不愿地支起身子,搬來梯子,慢吞吞地給她拿了東西,用算盤噼里啪啦一算,沒好氣地報了個數(shù)字。
林曉月從兜里掏出錢,痛快地拍在柜臺上。
這點錢算什么?等她成了顧家的女主人,這些東西還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提著東西回到招待所,林曉月把那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脫下來,用濕毛巾仔仔細(xì)細(xì)擦去上面的塵土,又把那雙沾了泥的小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林曉月還不忘對著鏡子練習(xí)了好幾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