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沅連眉梢都沒動一下,轉(zhuǎn)身將那張輕飄飄的紙遞給了顧凜。
顧凜剛把東西歸置好,手臂上還沾著搬東西的灰,他伸手接過,目光落在“忠叔病重”四個字上,兩條濃眉當(dāng)即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沈家那個男的搗的鬼,這套路太明顯,一聞就是餿的。
可他抬眼看向林晚沅,卻見她臉上沒有半點(diǎn)他預(yù)想中的倉皇失措,安靜得很。
這安靜讓他心里沒來由地打了個突,像是腳下踩空了一塊,反倒比她哭鬧起來更讓他拿不準(zhǔn)。
這不對勁,看到親人病重,不該是這個反應(yīng)。
他心里那點(diǎn)疑慮剛冒出個頭,還沒來得及細(xì)想,林晚沅眼前紅色的字報像是炸開的煙花,不斷刷新著。
【假的!忠叔身體比我都硬朗!】
【沈銘那孫子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三個街溜子,就在老宅后巷貓著準(zhǔn)備搶崽崽呢!】
【對對,一個黃牙,一個刀條臉,還有一個矮冬瓜!就等著咱們妹寶自投羅網(wǎng)!】
信息精準(zhǔn)到了人數(shù)和外貌特征,讓林晚沅心里最后一點(diǎn)不確定也落了地。
她掌握了全部劇本,心中大定。
深吸一口氣,默念一句:開演。
上一秒還沉靜如水的女人,下一秒,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就蓄滿了水汽,霧蒙蒙的一片,像江南三月雨,身體也跟著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
林晚沅一把抓住顧凜結(jié)實(shí)的手臂。
“忠書……”她一開口,聲音就哽住了,“忠叔他……他怎么會……”
顧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一懵,手臂上傳來的力道讓他心頭一緊。
“我媽走得早,王美鳳不待見我,常常克扣我的吃穿。是忠叔,是他偷偷從自己那點(diǎn)可憐的工錢里省出錢,給我買糖吃,給我塞煮雞蛋。小時候皮,我爸要拿戒尺打我的時候,也是他一把年紀(jì)了還擋在我前頭,說大小姐是林家的根,打壞了就沒了……”
她語無倫次,說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往事。
顧凜看著她哭得抽噎,一張小臉白得像紙,眼淚順著下巴滴落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心臟都縮成了一團(tuán)。
他試圖保持理智:“這可能是個圈套,我們可以先……”
“我知道……我知道這電報可能是假的,是他們設(shè)下的圈套……”
林晚沅根本不聽他說完,抬起哭花的臉望著顧凜,眼神脆弱又無助,“可萬一是真的呢?萬一忠叔他……他真的出事了,想見我最后一面,我卻因?yàn)楹ε聸]去……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顧凜,求求你!”
什么邏輯,什么判斷,在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面前,都成了廢話。
顧凜心疼得無以復(fù)加,什么懷疑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這是在向他求助,在全然地依賴他。
他是個軍人,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他怎么能讓她獨(dú)自面對這種恐懼?
他怎么能讓她失望?
顧凜手忙腳亂地去擦她臉上的眼淚,動作又重又僵硬,反倒把她的臉抹成了一只花貓。
“別哭?!彼胝f點(diǎn)什么安慰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嘴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