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三個字讓張福海心里微妙的不舒服起來,他卻沒有反駁那對夫婦,只是說杜堂生有恩于他,要守靈三天。
這三天,靈堂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掛滿了白絹的杜府比平常還要熱鬧很多,杜堂生的侄兒和侄兒媳婦每天哭得死去活來,跟每一位來吊唁的人哭訴。張福海沒有那么多的眼淚,白天靈堂上凈是前來吊唁的人,他就一個人站在堂外的屋檐下;只有等夜晚時分清凈下來以后,他才進(jìn)入靈堂里。
張福??偸钦驹诙盘蒙墓讟∏?,一言不發(fā)。
他在想,想從前他在弄魚巷子里穿著只有半截袖子的短衫;想他第一次爬進(jìn)圍墻里去偷別人家晾在窗檐下的肉干;想一身泥濘地靠在杜府灰白的墻邊的那一晚;想喬欽摸他頭發(fā)的手;想那身深藍(lán)色的袍子;想懷山長公主在煥玉臺喝茶的杯子;想賀穩(wěn)書案上那疊青梅;想宋映輝的拉著他的手……甚至還想到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瘦子,最后只剩下不斷重復(fù)著杜堂生那句“你若是不想再回去了,就不要回去了?!?/p>
那個總說要他做個好奴才的杜堂生不在了,張福海卻覺得寸步難行。
回去嗎?留下嗎?去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守靈三日,張福海不眠不休,兩頰深深凹陷下去,瘦削的身體幾乎要融在一身喪服之中。三日畢,勉強喝了幾口白粥,他躺在床上幾乎要拆散開來,明明已經(jīng)是香日,身上卻沒有一絲復(fù)蘇的跡象。張福海昏昏沉沉地睡著,亂糟糟的腦子和心,稍稍動一下便是痛得要命。
“小老爺,小老爺?!?/p>
負(fù)責(zé)照顧張福海的是為他引過路的侍女,她之前一直是伺候在杜堂生屋里。侍女的年紀(jì)約莫著有二十多了,她每日里都要叫張福海起床進(jìn)食飲水。看著睜開眼睛卻仍躺在被子中的張福海,她無奈地將他的頭微微扶高,然后把茶杯抵在他唇邊。張福海閉上眼睛,伸出手推開茶杯,然后他聽到那侍女嘆著氣說:“小老爺,你的手真涼啊?!?/p>
雖然你不像我一樣總是在哭,但是你的手卻很涼呢,一直很涼。
堅強的人總是讓別人感受到暖意,可是,他們卻總是忘記別讓自己的手變得溫暖。
……
所以,暖不暖?
“我想回去?!?/p>
“小老爺?”
張福海從侍女手中拿過杯子,他撐著身體坐起來對她說:“或許我得學(xué)著讓這雙手溫暖起來才行?!?/p>
“小老爺,您……會學(xué)會的?!笔膛阉晕⒂行┐植诘氖终拼钤趶埜:5氖稚?,這么說道。
張福海離開杜府之前特地去找了那對年輕的夫婦,直截了當(dāng)?shù)貙λ麄冋f以后他是不會再回來了,杜府的上上下下以后皆交由他們二位打點。那一直淚水漣漣的女子挽留了張福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