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昭神色凝重,正欲再問,女子突然攥緊了杜越的衣袖,手指用力到痙攣顫抖,“你是不是大夫?你是不是大夫?……你,求求你!救救我!……大夫,我家人被殺光了,只剩我了……我不能死……我還沒見到皇上,我還沒……”
話音卡在喉中吞吐不出,戛然而止。
杜越只覺袖上一松,便見到女子癱軟地倒在地上,聲響沉悶。他瞪大了眼,怔了一怔,隨即在身上不停翻找起來。
秦昭伸手探了探,果然已無鼻息,卻不肯瞑目。視線掃過女子的腰腹,他不禁微詫,輕按過后起身嘆了口氣,卻見杜越動作利落地抽出卷袋,一手撫開鋪展在地,泠泠寒光中抽出幾根銀針便要刺下。
秦昭攔下了他的手,“夠了?!?/p>
“放手!”杜越手腕用力,卻掙而不脫。
秦昭放緩了聲音,“杜越……”
“放開我,你他媽放開我!”杜越惱了,扭頭瞪著他,“她剛才還在叫我大夫,她求我救她!”
“她肺腑被震裂過半,能撐到剛才已是罕見,你還能怎么救?”
“我能救活,我手下就從沒死過人!”杜越喝道。
“……醫(yī)者也終究會有不能救回的?!鼻卣训吐暤?。
杜越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上前半跪在女子身旁,冷光一晃而閃,施針處處精準(zhǔn),收手時卻清晰觸到那具身體涼了下去。他手指一顫,似是被冰到,杜越呆愣愣地盯了半晌,竟不知所措起來。
“杜越?!鼻卣训?。
“我手下沒死過一個人,一個都沒有。師傅醫(yī)術(shù)那么高明,我全部都學(xué)會了……”杜越聲嘶,忽而無力,癱坐在地上埋首抱住自己。
一線線的月光透過枝葉漏下,山林幽邃。
秦昭在他面前蹲下,“生死無常,我們應(yīng)當(dāng)習(xí)慣。”
“我不想習(xí)慣?!彼曇魫瀽灥?,半晌,道:“小時候,我娘本來想讓我跟表哥一樣當(dāng)官兒,我也覺得挺好的。后來我跟鄰家小哥哥跑去池塘玩,他染了風(fēng)寒,沒幾天就死了。我覺得那個大夫真沒用,就是個小小的風(fēng)寒怎么可能要了命,肯定是他用錯了藥才害死了小哥哥。那個小哥哥家里人也這么想,去找那個大夫討說法,可那個大夫被堵在房里也不肯說什么,然后就搬離了金陵,我更覺得是他的錯。那之后我就天天纏著我娘說,我不想當(dāng)官兒,想要學(xué)醫(yī),我成了大夫后絕對不會成為那種人?!?/p>
燈盞方才被擱放在一旁,在他青衫上暈染單薄暖色。秦昭無端恍惚,不由地伸出手想去觸那衣上燈火。
“可是師傅總告訴我,我不應(yīng)該以為醫(yī)術(shù)無所不能的,他也救不了所有人。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難受,而且大夫忘不了死在手下的病人,哪怕那些人的親人都忘了,可大夫是沒辦法忘記活生生的人命在手里沒了的感覺?!倍旁降溃八晕?guī)煾嫡f看我這樣就做不好大夫,因?yàn)槲铱隙ㄊ懿涣恕D菚r候我聽了這話特別不高興。”
“她說自己不能死,可是我救不了她。秦昭,我從來沒有眼睜睜看著病人在我手底下斷氣?!背聊肷?,杜越忽然開口,“……原來是這種感覺?!?/p>
秦昭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一分分柔和深沉下去,手?jǐn)堖^他的肩,將他抱在懷里。杜越埋頭在他懷里,伸手抱緊了他,手指青白冰冷,死死抓在他的肩頭,終于無可抑制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