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允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帶語氣道:“因為他每一招都指向我要害,而我要顧及著不讓劍真?zhèn)怂??!?/p>
秦昭自知問錯了話,也不再出聲了。楚明允反倒成了三人中最平靜的那個,他順手撈過脫在一旁的染血衣袍,“不過我總覺得,他握劍的手勢似乎……”什么東西擦過他手指從袖間滑落到榻上,幾聲玉石相擊的脆響。
杜越當即驚出了聲,“咦,這玉佩怎么還在,你不是早就扔了嗎?!”他有些慌張,“它……它是不是動手的時候碰到了?喂,哎你……它碎了啊……”
上好的雕紋白玉碎成幾塊橫陳在榻上,依舊溫潤流光。楚明允直直地盯著它,好似什么都聽不到了,杜越一連叫了好幾聲,他才閉了閉眼,終于顯出眉目間極深的煩躁,“我還沒瞎?!?/p>
二月十九,天色晦暗,鉛云蔽空。
太尉府的庭院中棋子般列滿了黑甲精銳,身姿筆直,長劍在側(cè),如泥塑假人般紋絲不動。三千影衛(wèi)皆現(xiàn)出了身形,在黯淡天光下,仍舊是黑影陰翳般的存在。
逐腐肉而食的鴉鵲落在高墻上,嗅見血腥味似的緊盯著院中光景。
楚明允從里間走入廳中,鴉色長發(fā)悉數(shù)束起,一身暗色輕甲將他眉目也映得冷冽。秦昭迎上幾步,他邊低眼理著袖口,邊往外走,“宮里情況怎么樣?”
“禁軍在守著,萬事如常,李延貞還在昏迷?!?/p>
“羽林軍呢?”
“還沒動靜,但已經(jīng)派了大批精兵在建章宮附近盯著,隨時都能應對?!鼻卣训?,“朱雀門前的幾條長街也都清道了?!?/p>
楚明允在門前頓了步,隔門望著外面模糊的影子,“那蘇家呢?”
“也沒動靜?!鼻卣血q豫了一下,繼續(xù)道,“監(jiān)看的人說蘇世譽昨天回府后就把自己關(guān)進了祠堂里,飲食都不準進,何況是消息。”
“不吃不喝地在祠堂里?”楚明允側(cè)頭看去,在得到肯定答復后收回了目光,自語般低嘆道:“……他這是打算熬死自己來報復我嗎?”頓了頓,他對秦昭道,“讓杜越過去看看?!?/p>
“接到消息時杜越正好在旁邊,已經(jīng)過去了?!?/p>
“呵,”楚明允意味難辨地笑了聲,“算他機靈一次?!?/p>
“師哥,”秦昭還是忍不住道,“你身上還帶著傷,真的不能再等等嗎?”
楚明允搖了搖頭,輕聲笑了,“箭在弦上?!痹捔T抬手推開了門。
廳門大敞,他緩步走出,滿庭影衛(wèi)整齊劃一地單膝跪下,齊道一聲“主上”。楚明允翻身上馬,目光掃過撲棱著翅膀驚懼飛離的鴉鵲,掌心里韁繩纏繞幾圈,修長的指按上了劍柄,“出發(fā)?!?/p>
禁軍統(tǒng)領(lǐng)親自迎候在宮城外,望見那隊黑色人馬穿過空曠長街,卷塵而來,遠遠地躬身行著大禮。
楚明允猛勒韁繩,黑馬長嘶剎住,禁衛(wèi)們在他馬下恭敬跪拜,他微瞇眼眸遙望著重重宮闕,忽地想起了當年在蒼梧山上對師傅的回答:
“我當然要報仇。但是您覺得我的仇人是誰呢,是奉命屠城的匈奴士兵,是策劃侵略的主將,還是棄城而逃的官吏?其實都不是,遵從將令,以強伐弱,是定律,錯在國弱?!?/p>
“我的仇人,是這個天下?!?/p>
天際一道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