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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貞娘子出了披香殿,回到自己房里去睡——作為女官,她是有自己屋子的。
這會兒時辰也不算晚,嘉貞娘子一路走回來,并沒有多少睡意,春夜靜好,圓月無缺,她獨自一人站在欄桿前透氣。
這時候隔壁屋舍的門開了,尚宮局的女史小時從林尚宮房里出來,見嘉貞娘子一個人在那兒出神,不由得在心里憐惜地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一幕場景。
嘉貞姐姐一定是在披香殿被德妃娘娘惹毛了,然后毛茸茸地回來生悶氣了。
小時女官想到這兒,忍不住又在心里邊嘆了口氣。
她走上前去,嫻熟地開始替嘉貞娘子拍打那些散氣的穴位,同時問她:“嘉貞姐姐,我?guī)Я琐a魚豆腐湯來,你要不要喝一點?”
嘉貞娘子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別去攪擾林尚宮了?!?/p>
小時女官見她神色還算平靜,語氣也和煦,暗松口氣,旋即又道:“這宮里邊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往往不需要將事情點明。
小時女官雖然隸屬于尚宮局,但實際上并不怎么擔(dān)尚宮局的差事,她當(dāng)值的地方是千秋宮。
嘉貞娘子聽她這么一說,就明白她講的是太后娘娘有意撫養(yǎng)皇長子的事情。
她有點無奈:“這就不是你我所能預(yù)料的了,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p>
小時女官略微一算,便有了數(shù),當(dāng)下揶揄地一笑:“還差二十八天,姐姐就刑滿釋放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嘉貞娘子現(xiàn)在不能聽這事兒,一聽就應(yīng)激得肝疼:“小時,你最近是不是過得太清閑了?”
她當(dāng)下眉毛一蹙,說:“看起來平時工作還是不夠飽和啊……”
小時女官臉色大變:“沒有的事兒!”
她趕緊說:“嘉貞姐姐,我最近其實也很忙,一天天起早貪黑的,忙得腳不沾地,不比你過得輕松……”
嘉貞娘子在德妃那兒熏陶得久了,目光在小時女官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頰上一掃,呵呵一笑,一張嘴就是一股渾然天成的刻薄,口吐毒液:“其實也很忙,吃了不少苦是嗎?你要不要上秤稱稱看呢?”
小時女官:“……”
小時女官一臉憂傷地看著她:“嘉貞姐姐,你完了,你被德妃娘娘腌入味兒了!”
嘉貞娘子:“……”
嘉貞娘子叫這話震了一下,再去回想,臉上的表情不由得呆滯起來,這漫天的月色好像都化成了憂傷的海洋,將她徐徐吞噬。
嘉貞娘子惆悵不已,恍惚間想起了自己還不是一個毒婦,而是一個陽光善良的小娘子的時候……